怕 7/9/202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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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延是个既没有没经过战争,也没有过出生入死经历的人,所以这辈子还真没有过那种魂飞魄散,被吓得半死的体验。不过谁没害过怕呢? 一 1976年四五运动的时候,车间里热闹得很,同事们有空就聚一块儿聊天安门前的事,溜号到广场去看看也是常事,头儿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人认那个真。四月五号白天,所有的人都预感到那地方要出事了。于是几个没家没业的小青工商量好了,晚上八点在广场国旗下集合,看看到底要出什么事。吃完晚饭,呼延蹬上车就奔天安门去了。到那一看,广场上成千上万的花圈基本上已被清理干净,高音喇叭里一遍又一遍地播着当时北京市市长吴德的讲话,让所有的人立即离开广场。带着红箍的工人民兵把整个广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个水泄不通。 呼延到的稍早了点儿,见车间的同伙还没到,他就存好了自行车,走到了国旗下等着。正在无聊时,听见有人叫他,回头一看,是一个好长时间没见的技校同学,袖子上别了个工人民兵的红箍。俩人聊了两句闲天后,同学问呼延说:“你今晚上到这干嘛来了?” “没事儿,随便瞧瞧。”呼延敷衍道。 “别给自己找麻烦,”同学好心地说,“我得集合去了。听我的没错,你赶紧的,回家,现在就走!”说完就转身走了。 忽然,一个头上包着纱布的小伙子从广场西南角公安部的大门里走了出来,纱布上,几块血迹清晰可见。人们涌了过去,问这问那,可那小伙子却一声不响地径直走出了广场。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广场上的人也越来越少了,吴德还在那大声地叫唤,广场外围由工人民兵队伍组成的人墙越来越厚。现场那种令人窒息的气氛使呼延从心里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紧张和恐惧。以至他不停地绕着国旗杆走来走去,生怕站着不动会引起别人的怀疑。不一会儿车间里其他几个同事陆陆续续也来了。有几个人在一起,大家胆子似乎都壮了些。他们先上纪念碑看了看,又沿着广场转了一圈。眼瞧着工人民兵所围起来的圈子越来越小了,大家一商量,看来今晚上是凶多吉少,趁早还是颠儿吧。 从小在北京长大的呼延在广场上放过风筝,骑过自行车,参加过国庆游行,对那个广场还是很有感情的。可从那天晚上十点多钟骑车离开以后,天安门广场就再也不是从小在他心里的那个天安门广场了。 二 2008年次贷危机后,全球范围内赤地千里,一片哀嚎,两、三年都没把这口气缓过来。进入2010年代以后,有识之士(其实就是呼延的儿子)说:想投资就该买两间房,前景一片光明。想起儿子以前买个 Kindle 读书的建议不错,呼延说,再听他一回,于是买了两套房,当起了地主。 当地主比想象中的要辛苦多了,特别是不幸遇到了赖帐租客的时候。呼延认识几个地主朋友,每人都有一把辛酸泪。听到最离谱的一个故事是:那位赖帐的租客付不起房租,却请得起律师,一字一句地抠合同,核查法律程序,居然从中挑出了毛病,又赖了三个月。最后在法庭上,呼延的朋友烦了,说要不然这样,你欠的房租我不要了,给你三天时间搬走,咱们两清。听到这,连法官都感动了,对那个租客说,这可是天上掉馅饼啦,赶紧接着吧。没想到那位租客居然不接受,说照现在的形式,他至少还能免费再住两个月。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呼延当然也没被幸运女神罩着,平安无事地当了一阵子地主后,灾星来了。这位新的租客有不错的信用,还有一份收入稳定的工作,一切看上去都是个理想的租客。可万万没想到,两个月之后,她悄悄地把房子转租给了几个无赖。从那起,呼延的户头上就再也见不到租金进帐了。无奈之下,呼延只好把租客告上法庭,填表,申诉,出庭,经过一系列复杂的操作,终于胜诉。法庭下令,让租客限期搬家,否则使用警力强行驱除。 到日子了,呼延提前二十分钟就到了自己的,但不能进去的房子面前。从外面看,一切正常,周围静悄悄的,偶尔会见到邻居在不远处走动。不一会,雇来搬家的工人来了,锁匠也到了,他们在房前闲聊的时候,两名全副武装的警察出现了。经过简单的寒暄和信息交换后,警察看了看表,从呼延手里接过门钥匙,然后对大家说,你们退后,以防万一。呼延当时并没明白这“万一”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和那几个人一起退后几步。这时只见两位警察低声交谈了两句,然后半猫着腰,手扶着腰间的枪,从房子的两边警惕地包抄到了门前。 这扶枪的动作着实让呼延心里一惊,再看看那几扇窗户,顿时觉得黑洞洞的,深不可测,好像随时都有可能从里面探出几条枪来。这一惊马上就变成了一怕,心里忽悠地一下子,不由自主地又往后退了几步,躲在了一棵大树后面。 最后,这一切都是一场虚惊,那几个赖帐的房客自知理亏,已经搬走了,屋里一片狼藉,只剩下几件不值钱的旧家具。一面墙被胡乱地刷成了天蓝色,墙角里,还有一个只剩了一个底儿的油漆桶。从那以后,呼延对警察这个职业,又多了几分尊重。 三 去年初,AI 技术教父级的计算机科学家 Geoffrey Hinton 🔗离开了 Google ,说他有点儿后悔了。原因之一就是机器人士兵。 AI 用于军事后,将对未来的战争方式带来巨大的改变,谁知道到时候谁还能有效地控制战争的何去何从呀。 这才一年多的时间,最近的播客里说,机器人士兵很可能已经在俄乌战场上实际参战了。当然了,这些机器人士兵绝非想象中全副武装,身穿迷彩服的小伙子。那可能是一架小型的,AI 制导的无人机。和普通无人机的根本区别是:它起飞后,无须遥控,自动寻找目标,锁定目标后,采取预定的行动。目标是个弹药库,炸了它;目标是个敌军将领,干掉他,这让敌人防不胜防,因为它根本不需要任何形式的通讯。如果发现目标其实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呢?打开通讯频道,请示一下该怎么办。 在电影中常见到这样的镜头,让警犬闻闻逃犯的袜子后,解开锁链,过一会就听见狗在一个让人完全没想到的地方叫唤起来了。现在的机器人士兵已经能做远比警犬多得多的事啦,空中,地面,水上,什么也拦不住它们。再过三、五年,谁能预料那时的战争会是个什么样子。 据说可怕的事是曾经给人带来过痛苦经历的事,而更可怕的事是人们不知道会带来什么后果的事。和病痛缠身比起来,担惊受怕,也不好受!
The Era of Killer Robots Is Her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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