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芳和葉楠在佛光寺的大門口幾乎撞破了頭。

也難怪，天已經擦邊黑。

佛光寺大門外是一條小街，好處是周末可在街邊免費停車，不好處是街燈稀少。每年一過十月，尤其碰到陰雨天，半下午的街面就仿佛夜深。零零散散的路燈撒射出的昏色黃暈，與其說光亮，不如說蒼茫。

蒼茫的小街上，慧芳接受車胎被玻璃扎破的教訓，步態緩慢，並且極認真地低頭看路。迎面而來的葉楠保持自己一貫作風，昂着頭，飛快急切跨大步。一低一昂，一慢一快，自然就碰了。

兩人都摸着腦袋，來不及互相問問為什麼都遲到，匆匆趕到寺里的健身室。慧芳把隨身的挎包丟到掛衣間，葉楠則直接進了大廳。

王旭的家族故事已經結束，劍也拿回手裡。慧芳和葉楠對不起的話音還沒落，葉楠立即衝着王旭：”咦，你在哪弄這麼漂亮的寶劍啊“。

寶劍，立即成為四個女人的中心。

給女人做中心難，給“聽覺範疇”的女人做中心是難上加難。得虧這把寶劍沒長耳朵，否則一定要被這四個“聽覺範疇”的花腔高調給折騰個咣噹。

一般說，這四個“聽覺範疇”在佛光寺嘮嗑時還是有所收斂的。佛家道場嘛，低眉小聲是必須。可是今天，葉姐姐才受了那林哥一通悶氣。她太氣了。不由自主把高調子帶進了道場。反正是一樓的健身室，大佛在五樓，隔了好幾層天花板，聽不到。

就聽葉楠仿佛站在人民大會堂宣讀一項決議：“其實我老早就覺得練劍好，不用象太極那樣時時刻刻注意運氣啊什麼的。就不會走火入魔”。

黃馨受了感染，天生粗嗓門的小門栓給徹底拉開：“哎呀，你總算把我的心裡話給掏出來了。真的，這太極練了這麼久，我到現在還不明白這氣咋運”。

這一大聲附和，葉楠得了鼓勵。她對另三個眨眼，接着高調：“乾脆咱以後改成練劍得啦。省的老娘我天天想着為什麼動之則分，靜之則合。還有什麼虛實變化常蘊於內，而不形於外。我就不服這個理。想想看，沒有外在的形，怎麼個內法子？內個屁的氣”。

“哈哈哈，氣其實就是屁啊”！王旭跟着來了神。

“此話怎講”？餘三人迷惑不解。

“難道你們沒聽說過那個著名的屁故事嗎？那個放大臭屁的人，被大夥臭罵一通後怎講啊”？王旭滿臉的鬼笑。

“屁，是肚中的氣，出來遊玩遊玩，還受，狗的氣”。四個人同時吆喝起來。又同時笑得蹲下身子。

王旭更是身體力行放了三大響屁。把個氣好好地闡釋一番。

一個個笑足之後，慧芳正色道：“正是這樣，咱才需要把太極堅持練下去。好不容易才從人楊師傅那裡學了這套正宗楊式太極的皮毛，切不可半途而廢。至於動之則分，靜之則合。俺相信練到一定的時候，那就自然而然，水到渠成。咱們肯定會掌握運氣”。說着她兩手向外，身子一個懸空旋轉之後，落地而坐，雙眼微閉，雙掌合一，嘴裡輕念：阿彌陀佛。

小王小黃大笑着點頭。

葉楠繼續不同意，她鼓着氣說：“運氣，運氣。我想我這輩子是運不通了。氣，氣，不過古人瞎掰的。蒙老外”。

“說也是，老外學太極時，誰運氣了”？黃馨的大粗音終於變成小嘀咕。

“喂，話可不能這麼說啊，氣可是所有武功之要義。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生吉凶，吉凶生大業。。。。。。”王旭覺得自己必須站出來說明氣的重要性。昨晚聽完母親的故事，她完全以武術世家子弟自居了。腦子裡動不動就是氣啊，易，八卦什麼的。

看着葉楠直搖頭的樣子，王旭又專門對着葉楠苦口婆心：“葉姐，咱通俗一點說吧。氣，其實就是呼吸。呼吸總知道吧，不然人就死了。可就是這人人都知道的呼吸學問大着呢。知道最高境界的呼吸是什麼嗎？就是沒有呼吸的呼吸。咱就要練到這個份上”。

。。。。。。

最後的結果是哪天請王旭的父母來佛光寺給大家表演一段。

商定好時日。葉楠打開隨身手提袋準備到掛衣間換衣服。一抬手，手錶上的指針顯示五點了。

“哎呀，咱今天還太極嗎？乾脆去China town 太餐算了”。因為和林泉吵架，她一天都沒吃東西，這會兒，她肚子的咕咕叫聲讓每個人大笑。

“一天都忙呼啥了，遲到了，肚子還空着”？彗芳輕輕地問。雖然葉楠一直說說笑笑，慧芳在佛光寺門口就感到她身上什麼地方不對勁。

借着笑聲，葉楠裝做什麼都沒有聽見。

慧芳肯定驕傲的葉楠一定有什麼難言之隱。她跟着笑聲打呵呵：“也好，去China town 吧。俺這就給齊琴和曉音電話，叫她們直奔China town”。她抬起臉，把手往前一舉，做了個沙家浜沙奶奶的經典動作。

慧芳正待到掛衣間找手提包拿手機，說曹操曹操到。齊琴和曉音猶於仙女下凡。這個，也可說是那天的又一次錯位。因為太多的錯位，後面的事又太荒唐，我老婆的電話粥里，連那些最講科學精神的職業女性也禁不住聊起“天意”、“佛法”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