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外婆--平凡的基督徒 很久以来,我很想说说我所亲身接触过的几位基督徒的事情。我想,我的分享只有50岁以上,有中国大陆生活背景的人才能读懂?或许有人会说,现在都21世纪了,要与世俱进,不要再提过去的旧事,生活在虚幻世界里。我也知道,太怀念和回想过去,会被网友认为脑子里进了水,不实际,但是,如果我们忘记了过去,就是没良心,亏欠主耶酥基督的恩典与爱。当下,我们就是生活在这种矛盾当中? 我经历过几次高考,语文和政治都只近50分,所以,动笔是我挥之不去恐惧,而且,我又有口吃。念大学前,我在江西最大医院当工友(清洁工)近5年,三班倒,工作又脏又累。我自认为,我这一辈子死定了“要在病房地板上练写毛笔字直到退休”!我不会搞关系,与我一起的年青工友都转干,只有我是自己考出去的。在我考大学过程中,外婆常为我祷告,她说,“主耶酥已经应许,你可以考上普通大学,”我心里想,外婆对我真是一番苦心,一遍爱心。当年我考上大学,我自己并不知道,因为,我的信心不足,是区委打电话到我医院办,催我去体检,我才知道自己上了线,并且,还超过省入取线20分。 我是受我外婆的影响很深的人,我知道她不完全,是有血气的,但我心里更深深地明白,她是为主耶酥而不顾一切的基督徒,民国时,同事称其“耶酥迷”。我的母亲是省外科医院手术室护士,常去乡下出差,又忙又累,父亲在劳改。我从小由外婆带大,她对主耶酥的爱真是达到癫狂的程度,每日,除了操持家务,就是读经祷告,唱赞美诗歌,心里只有主耶酥。我在没读圣经之前,对基督信仰是听来的,即不吃血,不烟,不酒, 信耶酥就罪得赦免,死后进天国,不要碰政治,故此,我没入过团。1985年,我在北京中国医科院念研时,导师是地下党出身的知识分子,她与我谈入党的事情,我回答说没兴趣。年青时候,对男女关系的理解是,要学约瑟,参孙是悲剧,只交过一位女友, 就是我现在的妻子。 外婆出生于杭州市的一书香之家,与民国同年,念过私塾,小学3年级,由美术教师带领信主耶酥。她因父亲突然失踪,家里贫穷而辍学。18岁由她母亲作主嫁人,我的外公是杭州火车站的调度,后进入蒋鼎文的部队管理运输。外公后来背地里取姨太,当外婆知道后,他说,“家里钱由你管,都听你的。”但外婆不依,后来发展至家暴,外婆即领孩子逃走,当时身上只有七角三分钱。 我的外婆是一位很有恩赐,非常敬虔的主的忠仆,在女性当中,我没见过有谁比她聪明, 有些很复杂的算数,即使她没学过代术,也能解答出来,使周围那些受过高等教育的邻居感到诧异,觉得不可思意。过去没有计算器,会算盘的人不多,购物时,外婆常常会将小贩或国营市场算错的钱如数当面退还,并申明自己是基督徒。 外婆虽然只有小学3年级教育,解放初期在南昌还考取中学语文与美术教师。外婆常对我叹息,一代不如一代, 幸好,有主耶酥的带领和保守。 基督是经过苦难,才得以完全,成为我们的大祭司。在祂永远的救恩里,我们需要经历祂的苦难。当我们在祂的苦难里经历祂,我们也就要被拯救到祂的完全里。我们只有依靠圣灵经历基督的苦难,背起十字架才得以成全。我见过那些很爱主的老基督徒,他们的确是经历苦难,跟随主耶酥十字架脚踪的人。 我外婆很不喜欢那些买弄嘴皮,毫无生命的”神棍”。 30年代,她在上海时,几位西人传教士看她很爱主,又聪明,有文化,有口才,就送她去学神学,并请保母帮助照顾孩子,但她中途退学. 她认为头脑里的那些神学知识只是字据而已,没有生命。外婆离开上海,一直自己带着三个孩子在乡村传道,我的姨妈死在农村。 外婆说,西教士住在洋房里,吃洋面包,罐头,雇了一些“吃教”的国人,相互争宠,浪费时间,没有生命。神的大仆人大使女在大城市里享受,越是大仆人享受越高。 外婆常说,事奉主,最好要有一门技能,就象保罗那样, 这样就不会给别人添麻烦,福音工作也好展开。外婆很得神的恩赐,她的职业是教师, 她还自学中医针灸, 当然, 她对圣经也熟, 每到一地, 既传福音,又为当地贫民治病,所以福音工作都顺利。 抗战时期,外婆领着孩子跟随教会在浙江与江西交界处躲避。他们用锅底黑灰涂抹在脸面,几次从日本兵眼皮底下逃脱,亲眼目睹被杀的同胞尸体挂在树上,肚肠剖开。在浙江金华乡村,江山,江西玉山等地日本人投下细菌弹(其实,当时大家也不懂),很多人服泻不止脱水而死亡,就连当地的名医(詹新恩的父母亲,詹乃重庆西南医院主任医师 教授)也难幸免,外婆与孩子们也经历同样的症状,都作好了死的安排,经过大家的迫切祷告,靠主耶酥奇妙的大能,竟然,起死回生。 抗战胜利后的1948年,浙江萧山有一批基督徒迁居江西弋阳组成农场,建诊所和学校。外婆以认识主基督耶稣为至宝,为祂丢弃万事,看作粪土,为要得着基督的心情,把全家所有都奉献给教会,带领全家住在农场,过着凡物公用事奉主的生活。我听我舅舅讲述,农场里生活非常艰苦,处于半饱状态,“起嚒起个五更头(晨耕),吃嚒吃个冷饭头,住嚒住个牛棚头”,是当时生活的写照。由于没有油,春天吃毛笋,使很多人患胃出血。但是,当时所有弟兄姊妹都很爱主,灵里火热,没有怨言。 1949年,共产党掌握政权。外婆不懂政治,她去监狱探访她的民国时期的上司,县教育部门的旧官员,在监狱里向他们传讲福音,有的旧官员,在临死刑前,接受了基督耶酥为生命的救主,灵魂得救归主。外婆说,他们都是很好的人,很有修养和文化,下乡巡视从简,只骑马。解放前,外婆在乡村小学当校长时,由于保护年轻的女教师不受乡长的诱骗,而得罪了他,以至于3个月的薪水被扣压,经过向县教育部门下乡巡视人员申述,薪水全补发,乡长被押解至县里去蹲牢。 外婆很强调,女人只有经济独立、思想独立、能力独立才能人格独立。抗战时期,有二位国民政府军的文艺女兵掉队滞留在玉山县,并受到地方流氓地痞的骚扰,外婆将她们隐藏,并和她们一起化装成乞丐,帮助她们逃到上饶市。抗战胜利后,其中一位吴姓女兵嫁给银行襄理当姨太,我的外婆很反感,认为她太不争气。我的母亲有一次病危急需盘尼西林(青霉素),那时,此药是非常昂贵药品,但是,吴女士毫不犹豫地就付出全部药费。虽然如此,我的外婆还是不愿意与吴女士交往。 由于外婆历史清白(小学教师,无神学学历背景的自由传道人),解放后,省宗教事务处的南下干部冯秀庭处长,几次邀请外婆参加基督教三自爱国会组织,都遭婉言拒绝,弄得很不愉快。外婆说,一跨入三自,马上就会身不由己地做犹大。1968年,我们家被下放到井岗山下的宁岗县,冯秀庭处长也恰巧下放此地。外婆在赶集时,与冯偶尔相遇,互相装着不认识。冯先被调回省城,官复原职,后来,外婆写信给冯,请求他帮忙调回省城,冯通过关系将我家迁回城里。改革开放后,冯秀庭处长叫他的部下来找外婆,要她去参加三自活动,外婆依然婉言谢绝。外婆说,“一切都是神的大能,是神借冯的手将我们迁移回城里,我只感谢神”。 1965年的夏天某日早上,户籍警小江通知外婆去区公安局,她在那闷热的审讯室呆到夜里很晚上才回家,我不知发生什么事,非常饿。过几天,她对我说,审讯人员非常严肃,说,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是专政机关,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们随时都会把你监禁起来。原因是,63年外婆去上海访问主里受人尊敬的邱少陵医师并在他家小住,那时,他的女儿道芳姊妹由于爱主的缘故,被上海二医开除无业在家,外婆为邱家爱神,将一切献给神的见证深为感动。另外,在那里还与一些弟兄姊妹有交通,并得到倪师母的接待,外婆说,倪师母貌美,气质高雅,师母常会去监狱探望倪弟兄,她不信倪弟兄会有那种事情。后来,不知是谁向“三自”干部反映说,外婆在上海时咒骂共产党是撒但,魔鬼。外婆说,当时,气氛非常紧张,被逼与诱导,差点就违心地承认了,因为,家里还不知道,孙子还没人给做饭,审讯都8小时,要几时才有完?此时,神对她说话,“你们的话,是,就说是;不是,就说不是;若再多说,就是出于那恶者”,外婆断然否认对她的指控,结果,审讯员相信了她。外婆说,其实,有时政府是看不起犹大(叛徒)的,对好的基督徒还是尊敬的。 文革当中,我的母亲很惊惶,要把家中圣经与属灵书籍烧毁,外婆激烈反对,她说,就是抄出圣经来,她也要捧着圣经去游街,向民众表明她是基督徒。虽然,我家曾俩次被抄,但红卫兵却没有发现圣经,真是神的奇妙与恩典。 我家曾下放到井岗山下的宁岗县,我的母亲是公社赤脚医生,外婆也协助母亲,给农民看中医,扎针灸等,在看病中带出福音,为人祷告,求主医治,外婆的确是按神的旨意而行,即务要传道,无论得时不得时总要专心;并用百般的忍耐、各样的教训责备人、警戒人、劝勉人。 那时,宁岗全县只有5万人, 1966至1969年有200余人死于冤案,我亲眼目睹用老式手摇电话机接到人体,用力摇, 将”反革命分子”电击致痛苦地嗷叫直到昏迷。我家所住的谢姓村有百户, 有二户是独生子被打死。73年我家住在县医院宿舍,我的外婆将受害人的母亲接到县城,为她们写伸诉信,领她们去找县委书记,当面陈情.虽然,冤案在当时无法解决,但有感于外婆的爱心, 冤案受害人的家属都接受了主耶酥基督。 刚刚改革开放(78年), 外婆在家里用踏蓝纸手工复写很多福音单张,自己背着粮食去郊区传福音,晚上住在农民家,那时, 农民很穷,住的也很简陋,外婆只住在猪栏边.每次她与姊妹们传道回家都充满喜乐,我可以看出圣灵充满她们,虽然,她们是那样的疲乏,满腿都是红泥,甚至还带着跳蚤回家。这就是信仰的力量,这就是苦难和摧残无法消灭的幸福与喜乐。主的名也因此而大得荣耀!那时,公安部门时有到我家找外婆问话,但是,他们就她传福音这事,找不出违法漏洞,而且,农村的百姓也对公安部门调查组说,她们是很好的人,只喝我们一口水,自带干粮,你们不能抓她们呀。 改革开放后,过去教会的弟兄姊妹(应有40几岁)常会聚在一起,我发现,他们过去的职业都是个体小手工业者,如铁匠,木工,皮革匠,弹棉花, 篾匠, 泥瓦匠,倒马桶, 文化层次不高,但随口能背出使徒信经与主祷文,他们很单纯,生活很俭朴,最可贵的是,他们有一棵向着主的心。他们出去做手艺攒饭,又把福音的种子洒在所到之地,真是一副美丽的图画。 我过去常常想,外婆能那么爱主,全然信靠主,跟随主,以至于癫狂到对任何人都不放过传讲基督福音的机会,包括上我家玩的我的同学,是因为在她的一生当中见证过太多神的奇妙恩典。如果她经历极大内心的伤痛,她依然还会爱主吗?我印象最深的事情是,80年代中期,我的母亲与舅舅,他们还不到50岁,先后在3年内因肿瘤病去世,我感觉非常悲痛,很不理解这样不幸的事会落在我们信神,爱神的家庭,同时,我担心我的外婆会因此极大的打击而精神完全崩溃,因为,毕竟是白发送黑发,这一儿一女是她独自一人经历难以想象的苦难,培养成人,并成为工程师和护士。另外,我家所有的熟人朋友都发问,你这老太太,常对我们说,信耶酥怎么好,可你家遭这大灾,神的祝福在哪里?如何解释? 我母亲和舅舅的同事一批一批的来我家安慰外婆,我的外婆反倒跟他们唱赞美诗,并讲述,在耶稣基督里,信祂的人会得着丰丰富富的生命,不是在今生得着丰丰富富的金银财宝、高官爵位、长命百岁。耶稣基督说过:「我就是复活,就是生命。信我的人,虽然死了,仍然要活着;活着信我的人一定永远不死。」(约翰11:25-26)。祂还说:「在世上,你们有苦难;但是你们要勇敢,我已经克服了世界!」。基督徒更是一个在世上旅行的人,他们将来都要回到神为他们所预备,永远美好的家乡,我们基督徒是客旅、是寄居的,我们在天上的家比这里更美好!有一天我们基督徒都要回家去! 外婆说“我的儿子和女儿只是比我先走,他们在世只是生命的一个阶段而已,我们将来在天国的永恒里还会相聚”。所有来访者听后都不明白,都说,悲哀,老太太的确疯了。 外婆失去儿女后,仍然继续在农村撒播福音的种子,她的确是爱主胜过爱儿女,全身心奉献给主的基督徒……. 我相信,我与我的外婆,舅舅和母亲还会相聚,当我们一起享受与耶稣基督坐席的那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