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一直有人向我推荐国内刚出现的一部国产大片，据说冲击力可谓空前，甚至与好莱坞宏篇巨制相比毫不逊色。终于有了这样一饱眼福的机会，而昨晚观看《唐山大地震》最让我震动的演员还是陈道明，尽管已经多年不见了这位仁兄的出色露面。他在电影里饰演孤儿的养父，一个戏份不多的配角，却让他解读得异常饱满，有血有肉。你看了后就会觉得，生活里人们真的就是需要这样一个父亲，即使在最艰苦最黯淡的困境里，他也会把女儿宠成一个公主，不会让她受到任何风吹雨淋。推广至来自父辈包括母亲们的爱，这份情感在当下的时代大潮中显得尤为生动难得，令人内心久久难以平静，铮铮然终生不忘。 
《唐山大地震》剧照 (那时方登刚上小学，父爱深沉) 
《唐山大地震》剧照 （王德清去学校寻找女儿未果却遇到其男友那一刻） 陈道明扮演的养父，是全片最温暖最坚定，也是最突出最醒目的角色。在小说原著里，这个角色本来应该是善恶兼具的复杂人物，但正因为陈道明，因此成就了现在的“慈父”，他和妻子是到唐山抗震救灾的军人，收养了“地震孤儿”方登。他把方登当自己的孩子来养，把她当掌上明珠，头痛时，为她揉头；高考时，支持她的理想；他如所有父亲一样，疼爱自己的女儿，当女儿怀孕出走，他放下军人的尊严，痛打负心汉；陈道明的爆发点，着实惊人，再次印证了他在表演艺术上的才华和智慧，也又一次加深了我对他在参演影视题材时表现出来的那份执着的理解。从年轻的军人一直演到蓍蓍老人，每个状态都拿捏到位。特别是当女儿带着外孙女出现在眼前时，那份疼惜溢于言表，“这么多年，你到底上哪里去了？”寂静的客厅，陈道明从沙发上站起，两行泪水从眼里涌出。这是我们第一次看到陈道明在银幕上哭泣，也理解了“父爱如山”的意义，泪从心涌。 陈道明台词不多，每一处表演都深入人心。其中有两处，他只表演了两个动作，就将我的眼泪催化了下来。 其一是，方登与男友在电影里恋爱，毕业之前却意外怀孕。男友让方登把孩子做掉，可是经过唐山大地震的人，内心对于生命的尊重和珍惜不是未经过灾难的人能理解的。方最终选择了与其分手，独自去承担一切后果。陈道明来学校寻找多时没有消息的女儿，无奈找到其男友。后者居然说，她既然选择消失，就是不希望我们再找她。劝他也别找了。 陈道明脸色越来越难看，摘下军帽，脱下军衣放到自行车上，照着方登男友就是狠狠的一巴掌，接着他近乎咆哮地说：我不找你也不找？只这一句话，就让我再也忍不住掉下眼泪。 那一巴掌打得那个狠，越狠越表明了他对女儿的爱， 和那个时代对于正义和伦理的明辨。 其二是，几年之后，消失了几年的方登带着女儿回来看养父，在试过了衣服，短暂寒喧后，方登解释这些年消失的原因，觉得没脸见父亲，怕他担心。这时，陈道明突然猛捶沙发扶手，几乎是在喊：这样我就不担心了吗，这几年我天天都在担心！ 就是这一个动作，让电影情节进行了好几幕之后，我依然把泪点停在陈道明的表演上。 好的演员就是好的演员，哪怕他戏份再少，他也会用心揣摩，忘我地投入，这才是真正的热爱和敬业。只有热爱，才更容易感动自己和别人。 陈道明说，接拍“地震”是一个“没有二话”的过程，一方面是出于自己和冯小刚的关系：“我和冯小刚就不是一个导演和演员的关系，是很好的朋友。当初他拍《一地鸡毛》时事业还刚起步，他说来吧我就来了，我们俩就是一句话的事，对他就是有一种信任感。这次我就跟他说了一句话：啥时候拍，通知我。我接拍这部电影是无条件的。”另一方面就是自己对军人有一种难舍的情结：“我演过国民党军人，日本军人，就是没演过中国军人。唐山大地震我经历过，当时我家在天津，一面墙都没有了。而在任何灾难面前，首当其冲最勇敢的就是军人，所以演一名军人也是我一直以来的一种情结，这次终于可以借此向他们致敬。” 片中，有一场戏是成年方登做噩梦半夜惊醒，陈道明和陈瑾饰演的养父母王德清夫妇跑去女儿房间安慰。看到王德清穿着大短裤坐在养女床上帮其按摩头部，养母回屋后对养父一顿冷嘲热讽。可能不少观众对养母的表现十分不解，认为有点“过”。我认为丝毫不过，这才是尊重事实，才是对于现实生活中一个收养孤儿的家庭中发生的一幕幕场景的真实演绎。事实上，小说《余震》中，养父不是军人，而是一个财会人员，而且对养女有性骚扰，造成女孩童年的心灵创伤扩大，大学时未婚先孕，最后辍学，带着孩子漂泊在外，并远嫁异国他乡。但是在电影中，养父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正义的军人父亲，反而是他的妻子怀疑他对女儿“心怀不轨”。冯小刚说，这个情结的安排是为了给方登一个离开这个家的理由。而这个养父对养女的质朴深切，无私无垠的大爱，则成为方登一生中最难割舍的个人情愫和精神源泉。 我不知道，小说原著和电影剧本之间有着多少差异，但后者一旦搬上了银幕，就是一颗定时炸弹。恰恰在1976年之后的第34个年头，今天就是7月27日（北京时间已是28日凌晨），再次唤起了中国人对于上世纪一个发生在自己国土上的那场人类巨大灾难的沉痛记忆和反思。不需要太多的推崇，也不需要反复的褒扬，只要用心去分辨，去感受，就能察觉到导演和编剧此次是进行了深度思考和高度淬炼，才让一部不朽的杰作横空出世。这是一种荡气回肠，波澜壮阔的美。我想，无论从哪个角度，谨以此片来纪念那些沉睡在地下多年的亡灵，和引导太平世界的栩栩生命们在生活中走向一个更高的层次，都可谓难得的礼物。沉思之余，写下上面这些文字，只是不知漫漫的时间长河是否会为我们证明这个论断。 建议将这部作品列入中国电影和戏剧院校的经典教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