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中国科研人员面临的各种压力越来越大。除了应付没完没了的检查、验收、评估、晋职、答辩,还要忙着申请课题、发表论文、开各种会议。即使指导研究生,也以发表高影响因子论文为导向,从来不愿意教育学生如何做人、做事、做学问。在上述压力之下,研究人员的创新动力不足,再加上科研环境中不健康的因素越来越多,直接影响了国家科学原始创新。
生存成了科研人员的第一要务。作为连续读了几十年书的科研人员,能够在科研院所或高等学校找到一份理想的工作,在外人眼里是令人羡慕的。殊不知,内在的压力,再加上住房、子女教育、家庭压力,就使得很多研究人员,将科研作为一种谋生的职业。其所从事的研究,大多以经费获得为最高目标,而经费又以论文发表为杠杆,不能也不敢有创新的思路,更不敢坚持科学真理。
科研人员作为人类社会中特殊的群体,是以知识创新为己任的。这个职业最大特点是要求研究者有研究兴趣,有科学献身精神,其工作态度是“安、钻、迷”型的。陈景润之所以能破解哥德巴赫猜想、爱因斯坦提出相对论、李时珍能写出《本草纲目》,毕昇发明活字印刷术,都是凭着浓厚的钻研兴趣,他们没有生存压力或者并不计较个人得失。
怎样才能释放科研人员的创新动力?根据笔者在研究所几十年来的工作经验和观察,建议如下:
第一,提高准入条件,减少评估频度。淡化乃至取消量化评估做法,看重代表性成果。目前对科研人员进行一年一度的评估,其本意是对做得不好的研究个体予以惩戒,对好的实行奖励。但具体实施时,却将论文影响因子作为唯一指标,科研人员不敢将“宝”押在重大科学发现上,而是将大文章拆成小文章发表应付过去。实际上,对于合格研究人员的筛选,应从源头把关质量,提高准入条件。要从科研人员受教育背景、科研潜力、天赋、品行、团队精神等多方面,进行综合考察,不要看他发表了多少论文,而要看他解决了什么问题,有哪些代表性的成果。一旦进入到科研单位,就要相信研究人员,给予宽松的学术环境,而不是总折腾他们。
笔者参与首批“973”计划课题时,队伍中有一名研究员,前三年没有发表论文,但项目首席科学家一直不催促,最后该研究人员获得了重大发现,成果以封面文章形式发表在英国《自然》杂志上,并因此被遴选为中科院院士。如果逼其发表成果,就不可能有后来的成就。
第二,优化团队结构,实行老中青“三结合”。目前对海外回来的博士,动辄给予研究员、副研究员头衔,这就打击了国内同级别科研人员的积极性,逼迫他们也出国去“镀金”。对于没有做过学术带头人的年轻学者,拔苗助长会导致人才夭折。鼓励引进人才与国内人才同步竞争,如他们在今后的科研生涯中脱颖而出,凭借实力获得相应的头衔,就会让众人信服。当年搞“两弹一星”,科研队伍强调“老中青”三结合,其道理是不言自明的——将老年科学家的阅历、中年科学家的智慧和青年科学家的进取精神,很好地结合起来,就能够办大事。
第三,全额发放工资,不要让他们为“五斗米而折腰”。一些研究院所的绩效工资是从课题中支付的,而岗位聘任的人员工资,则全部来自课题,压力很大。知识分子最在乎的是声誉,为发工资去争课题,去求人,去搞歪门邪道,真正的君子是不会去做的,就面临被淘汰的危险;那些混进科研队伍中的研究人员就会去钻营,最终劣币驱逐良币。对于科研大军的优秀人才,建议国家将他们的工资全额发放,不要让科研人员为了生存,将主要精力用于申请课题。
第四,创造完善的职称评定环境。职称评定与晋级,是科研人员非常重要的事情,但频繁的晋职搞得人心惶惶。现在搞的“十三级”分级太繁琐,门槛太多。如再最后申报院士,科研人员在其科研生涯中一半以上的时间之内,都在“爬台阶”。职称评定与晋级非常严谨,应充分组织材料,采取非常透明的公开答辩,不能搞山头主义,搞小动作,“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压制不同声音。
第五,鼓励科研人员“敢为天下先”,树立科研自信和人格自信的人生态度。目前国内科研不自信,言必称美国,跟风研究现象十分严重。研究人员的存在,如果仅仅是为了发表论文,重复验证洋人提出的所谓“理论”,就势必造成垃圾论文爆发。除了少数纯理论的学科之外,科研人员要立足国计民生实际需求,解决国家面临的紧迫问题。科研经费发放,应采取“计划与竞争”相结合的办法,以解决实际问题为最终目标。原始科学发现应以中文首先发表,中国学者要率先引用国内学者成果。科学无国界,但科学家是有祖国的。
总之,科研人员要理性回到科研活动中来,知识创新是其本职工作,为人类创造知识财富是其人生的最高追求。建议国家解决他们的后顾之忧,让他们轻装上阵,到国际科学舞台上去竞争。大部分科研人员要面向国家实际需求,解决社会经济发展的实际问题。在解决问题的同时,提升学术能力,展示其才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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