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问题在我出发的时候往我书包里塞了一张纸条,提醒我回去买什么东西。这是他的惯用伎俩。每次我买东西,他都帮我写一张纸条。当然,即使如此,我还是常常把纸条忘在办公室,买回一堆无关的东西。这次的纸条我到天津才来得及看。老爸老妈都在,我就念给他们听。其中一项是:带足一年的茶叶:请注意,是一年的,不是一个月的,也不是三个月的;买一个大点的茶壶:请注意,要能装下两杯水。老爸在旁边接下茬:不是一杯水,也不是三杯水,应该是整整好好两杯水。
我们去年在周庄买了几个紫砂壶,其中一个红砂个头比较大。回来以后,大的反而最能派上用场。没问题对这把壶还产生了感情,把盖子磕破了也舍不得扔。我回国前把破茶壶顺手扔了,没问题跟我别扭了好几分钟,说半个盖的壶更有艺术性。我忍不住摸摸他脑门,看看他是不是发烧,说:这次一定再买一个。
天津南边城乡结合部有一个茶城。据说已经有十几年的历史了。里面有一个茶商专卖名人茶壶,几天前刚在天津历史博物馆搞了壶展。茶城真在城乡接合部,最后的一段是土路,没走两步我就满嘴沙子了。到了茶城我大吃一惊。这可是名副其实的城。茶城所在地原来肯定是大型重工业厂房,现在里面搭起了无数个小门脸,每家都卖茶叶和茶具。门脸打扮成仿古的模样,热闹起来肯定会像东安楼下的老街。可能是周末,没有几个顾客。很多家的老板都站在门口招呼,不过也不强求,所以我们随便转转还算自在。我们要去的还不是这个茶城,门口的保安说应该在老茶城,就在前面两三百米的地方。老茶城规模小一些,也没有大厂房容纳着,肯定是旧平房区改建的,或者是郊区农民自建出租的平房,看上去十分简陋。走到最里面是我们要找的茶商。
一进门,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四壁都是柜子,小格子里错落有致地摆着很多把茶壶。老板娘是一个三十出头的瘦小女人。见我们来了,立刻砌上两杯绿茶。我无心喝茶,马上开始看壶。这些壶有的精致古雅,有的简单流畅。颜色有红、紫、白和绿。玻璃门的壁橱里每把茶壶都是几千块,越往里走越贵,几万的十几万的都有。我忙着照相,没想到镜头对准那把最贵的15万的壶时,居然一下子憋了,显示屏里只出一半的图像,怎么调都不管用,只好作罢。
那把最贵的壶设计并不复杂,看着就舒服,可又不知哪儿舒服。我问老板娘,她说,这是现在紫砂壶行业里最老的名家了,已经九十二岁。老先生一天只工作两个小时,一把壶要做几个月甚至一年多。他的壶看着简单,但是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挑不出毛病来。这里展出的还有曹婉芬、鲍志强的作品,都是几万以上的价格,都没有老艺人的贵,看来姜还是老的辣。
我们说话间就偶尔有人来,也是只看不买,专程来欣赏。我要看看便宜一些的,老板娘指了指旁边没上锁的柜子。这里展示的都是名师高徒,但是尚未成大师的壶。有人专门买这样的壶,目的就是为了投资。万一将来艺人成了名,就能收获不小。我想起没问题的叮嘱,自己看着喜欢的就买,不要看是不是名家。这里的壶不超过1000块钱。看了半天,我看上一把没有字的光壶。这是一把传统式样的,但却因为简洁而显得非常现代。这把壶能盛水一杯半。我又选了一把窑变的,窑变的壶颜色不规则,还似有破绽,但是裂缺只在壶的外侧,看上去很别致。这把能盛一杯水,加一块儿两杯半,不是一杯,也不是三杯。
我累了,坐下来喝茶。茶一入口,我立刻警觉起来:咦,这岂不是茶客们常说的清香萦动,甘醇绕齿吗?在天津北京有那么多的茶馆,我也去过好几家,真没碰上过这样的茶。啊!莫非是我那深切的疲劳不堪,或是那满嘴的茶城沙土为此美茶增添了滋味?一问,才知道那就是所谓的“白茶”。名曰白茶其实还是绿色,不过颜色比较淡,干茶叶上有白色的绒毛。
一边聊天,我们一边看老板娘给托盘上十几个小茶壶浇水。她说这些都是已经卖出的大师茶壶。买壶的人懒得养壶,就把壶留在她这,让她负责代养。等到壶变得晶亮剔透了,再拿回去。她把经过养护的壶和新壶拿出来比较,确实色泽不同。养过的壶显得成熟稳重。嘿嘿,人世间真是无奇不有,孩子有奶妈,学生有代培,游戏有代玩,现在连茶壶居然也有人代养了。
离开前我在这里买了好几种茶,估计够喝多半年的了。第二天逛书店,买了一本台湾池宗宪的《我的第一本泡茶专书》,好好学习了一番。总的感觉是,此公实乃文人,把精力较多地放在文字上,说是实用,却常常言之无物。看过如同隔靴搔痒,越骚越痒。我了解了要用好水,适当的杯子,合适的壶。到底哪种更适于哪种茶,不同种的结合会大致产生什么样的效果,则一到关键时刻就变得含混不清。既然这是第一本,可能作者的目的就在于此:让你感到奇痒难忍。临走行李超重,这本书就留在了天津。
回家赶紧给没问题打电话询问照相机的毛病。这是他的旧相机,大概快门寿命到了。幸好照上了前面的茶壶,回去可以给他看。小饼回家主动帮我修,半分钟后报告,所有的相片都成功地删除了。
当然,没问题的兴奋点不在茶壶照片,而在多半年的茶不等于一年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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