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巧珍同志不理會，也是的，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晚飯上桌時，我們都在笑言其他了，絲毫也沒影響胃口。周六照原計劃，巧珍母女指揮着我開車到LIMEPARK。這地方我們來過L次了。玉兒還是要來。也不知這孩子是被那房子還是被‘傲慢與偏見’給鈎住了。非要一點點找出此地拍攝‘傲慢與偏見’的花絮。每次一到就照片拍個不亦樂乎。巧珍？只要是玉兒想的，她就願意。我嗎，她們願意的，雙手雙腳執行。

畢竟是同事，星期一上班一路上想的都是Maggie 的女兒找到了沒有。下了車，我臉上帶着同情，心裡也滿裝同情。邁進小樓的正門之時，正想着隨時表達這同情，卻聽見二樓過道里Maggie的聲音。嘰嘰喳喳滿是興奮，完全不同於昔日的蚊子哼。

原來她女兒Nicole並沒走丟，只是跑到霧城城北歐德罕牧小鎮Maggie的表妹Mary家。Mary不在家，Nicole就自己呆在Mary家的後花園。等到晚上Mary回家才發現。

Maggie如釋重負地比劃着。其她幾個員工，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白的黑的咖啡的，都站在過道里，此起彼伏地附和着。那她今天怎樣？......還算不錯，我和Nick一起把她送到學校......下車時，她有些猶豫。我們就說，你要是再不去，我們就讓你......

擦去臉上的同情，我沖每個人和藹地點點頭，一頭鑽進自己的小辦公室。Mike不愧為老總裁，高瞻遠矚。到底沒有枉來一趟。他臨走時不緊不慢丟下的幾句話，讓我的禿頭一落枕就翻江倒海，折騰了大半宿，終於悟出一批即將運往中國的鐵絲訂單出了問題。我得緊急處理。

再說，Maggie找到了失蹤的女兒，或者說她女兒根本就沒失蹤。問題已經解決。說也說不出個所以然。這種事體，只有女人感興趣。順便說一句，我這個分支的娘子兵們在一起說的那些霧城口味的英語，我百分之六十聽不懂。她們之間的咋咋呼呼我就是參與了也白搭。

偏偏環球有個鐵的習慣（賣鐵絲的嘛）。每天中午一點到兩點，環球全體員工集體坐在財務長Catherine的辦公室兼會議室共用午餐。午餐各人自備，我吃什麼有充分的自由。問題是：坐在一堆嘰嘰咕咕的英國婦女之間，那個洋罪喲。絕沒有某些小說電影電視裡那種被眾美女烘托的艷福感。

比如Catherine痛說的要是中文早讓我笑破肚皮的親身經歷，我卻在半年後Catherine生日那天，才整出個小九九。不由地覺得這娘們在誇張。

說來，Catherine是環球最引人注目的可人兒，有天午餐時，環球的幾位半邊天被太陽報上一組數據吸引——英國婦女一生的花費中有三萬鎊用於買鞋。眾人嘖嘖之際，立即都把嘴張向Catherine——你就是這種人。你知道Catherine有多時髦了吧。

要是你一天到晚都瞟她兩下子，準會發現，她上午下午至少各一次，在小皮椅上扭着水蛇腰，左手一小鏡子，右手一支口紅在嘴唇上左右塗抹。接着向脖子裡撒香水。手指甲油光光返着粉紅。

此等妖精還會遇到那事，非怪我聽不懂。那事似乎只在中國文革發生過，比如毛主席的警衛員同志。

話說某一天，Catherine和她的男友John（該是前男友了）發生了爭吵，估計是那種性質惡劣分手式的爭吵。這位小John居然在事後，給Catherine發短信索要曾經送給Catherine的生日禮物——一隻勞萊士女表。

不知是小John自我反省還是得到什麼高人指點（像毛主席對他的警衛員那樣？），一周後，他又把Catherine退回的手錶重新送給Catherine。順便在Catherine家大門廊上掛了盆花，裡面塞了張紙條，懺悔說怎麼如此糊塗，都不能像照顧這盆花草一樣照顧自己的情感。

如此一小破故事，我聽了它奶奶的五遍。直到最後一次，Catherine搖着手上那隻精美的勞萊士小表，翹着尖刻的小下巴，紅紅的大嘴唇，高笑着說，這次啊，不管怎樣他不會要我還手錶了。我才恍然。

Anyway，我沉浸到鐵絲訂單由0到9組合的不同數目字。一切的一切充耳不聞。估計今天的午飯一定會為Maggie女兒失蹤一事炸開鍋。我決定破例。好歹我是個主任了，就不能特殊一次？我打定主意，午飯就在自己小辦公室吃了。

我根本就沒吃中飯。它奶奶的數目字太複雜了。

等到終於從椅子上坐起，滿腦子膨脹。只得又跌下去，雙目微閉，雙手按着太陽穴......

我想起上周五Mike說的一席肺腑之言。他可真高尚啊，他告訴我他已經設立一專門基金投放到非洲幫助那些窮苦的孩子們上學，還有......我當時立即就感到自己的卑鄙。

到環球這麼些年，我從來沒想到捐些錢給窮人，我只想着早點還清貸款，每月按時交納水費電費煤氣費電話費電視機執照費，稍微餘下幾個，我就攢着養老。我真是個小人。要不是Maggie 跑進來告訴我她女兒失蹤，估計我會被這種卑鄙感籠罩整個周末。

現在，Mike的那些話又一個單詞一個單詞地蹦出來，讓我格外自慚形愧。仿佛自己變成了一隻骯髒的小蒼蠅。打個哈欠，我乾脆徹底閉上眼睛......我一定是真睡着了......站在紅星禮堂前台的雲霧裡，我還真的張口高唱了一遍故鄉的雲。

一陣哭喊混着嘈雜的腳步聲把我從雲堆里拖出。

Poor Maggie！。。。Poor Maggie！。。。Poor Maggie！Catherine在樓道里大驚小怪地高叫。

 --待續

 等死的路上（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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