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皇后鎮是新西蘭南島的掌上明珠,正是“絕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你看她在逶迤屏環的群山中低眉,旁邊是S身段的瓦卡蒂普湖,這湖是新西蘭第三大湖泊,細腰楚楚,婉風娟娟,她用湖水洗面,湖嵐伴她讀書。新西蘭政府驚喜於她的得天獨厚,悉心打造,有女長成,此時要出嫁了,穿上玄美的嫁衣,戴上耀目的玉墜,芙蓉如面,移步擺荷,那個美,讓每一個遊人無法繞開。游南島哪兒都可以不去,唯獨不能跳過皇后鎮。
從米佛峽灣回到皇后鎮,次日一早,開車先去瓦卡蒂普湖。此鎮是南島第二大城市,居民不過萬餘人,遊客常常是居民的幾倍。也許是早春的吹面微寒,也許是早晨的天光初醒,這時湖邊行人無幾,近三百平方公里的高山深湖,盈盈流入山後,水至清至藍,極淡的白霧,如果沒有湛藍呵護,淡的幾乎看不見,冰清玉潔啊,那個氣息來自冰雪化水的天生麗質。湖面靜謐清晏,即將出閣的新嫁娘,心中情意千迴百轉也不能多說,也不能喜形於色,一個靈魂投入另一個靈魂的託付和熱烈,藏在轉眄深處。 水湄桃花新開,好像新娘的紅唇輕綻,遠處綠樹郁芊,好像新娘的雲髻堆翠,雪峰是新人的高堂,蘊籍欣慰,喜慶是喜慶,又有些不舍,膝下的嬌女從此就要成為他人婦了。湖邊柳樹成行,柳絲裊裊風繰嫩芽,北美少有柳樹,很多年沒有見過柳,好像忘了年年的“楊柳依依”,忘了“楊柳青青著地垂”。古詩中的“楊”也是柳,詩中常常楊柳疊用,反覆詠唱,以表對柳的鐘愛,愛彼之形,柔條垂枝,愛彼之態,悱惻纏綿。這湖柳實在好,像髮絲,“飄飄欲度香腮雪”。 在湖邊漫步一個多小時,迎風感慨,臨水沉吟,一陣小資精神浪漫後,突然感到身體需要養分,這個關係好像前後順序顛倒,從天性上講,應該是先果腹而後有詩情。原因是病後胃口不佳,先前身體那塊處在半休眠狀態,這會兒受春風湖水澹蕩甦醒過來,腹中空空,需要大吃一頓。喝了兩三天Soup,渴望接地氣的實在食物,於是離開湖邊去鎮中心的Fergbuger。 看名字便知Fergbuger是一家賣漢堡的餐館,我不至於像西人那樣,最饞的時候只想拿漢堡包養胃,而是因為這家漢堡店的名氣。它如同巴黎的埃菲爾鐵塔,不吃此漢堡,等於白來皇后鎮一趟。這個說法並非出於我,是網上眾多溢美之詞中一個西人哥們的話,他還說Fergbuger一天24 小時開門,21個小時是高峰期,另外3個小時用來打掃衛生。他沒有提打掃衛生期間是不是敞開門而不營業,讓食客站外面空望,衣帶漸寬,更加渴慕,只是強調等待的時間通常需要1 個小時。儘管我喝了兩三天soup,如果要等那麼久,我決定不為它風露立中宵。還好,只有十幾個人排隊。店面竟然那麼小,只有靠牆三四張桌子,找空位坐下,老公去站隊。 出國前幾年,我強烈排斥漢堡包,當時的漢堡知識除了“麥當勞”, 就是“漢堡王”,快餐漢堡,和垃圾食品是同義詞,吃它要莫變成大胖子,要莫變成二傻子,更何況不提供口福。在機場轉機時,我試過漢堡包,不比熊貓中餐連鎖店長進,外加缺少蔬菜。直到那一年我們部門搞夏季野炊,公園的炭火烤爐上除了牛排,肉腸,魚片,綠的西葫蘆,黃的嫩玉米,紅的圓菜椒外,還有漢堡肉,我對漢堡包照例抬眼不見,後來被艾米強按牛頭“嘗螃蟹”。我和艾米有互通食物的交情,我用餃子征服了她,她用乳酪派驚喜了我,凡此種種。她先是問我:為什麼不吃漢堡?見我搖頭,不容置疑地強加於人:你必須試試,這個漢堡和麥當勞全然不同。我還是不理會她的苦口婆心,她乾脆把一個剛烤好的漢堡包裝盤子裡,端我跟前:咬一口,只一口,不喜歡你扔了。就是藥,我也不能不咬一口。然後,我眼睛睜大了,咬過一口又一口,我被顛覆,難道這是人們不屑的垃圾食品?接着恍然大悟,難道街邊的餃子和我的餃子比,不是雞和鳳凰的差別? 烤爐敞開在櫃檯後,兩個年輕廚師出菜迅速,大約十分鐘等到我的羊肉漢堡,先聲奪人的是個頭,豐肥圓勁,比那誰家的“巨無霸”宏偉。我想起坐郵輪,如果當年艾米逼我“嘗螃蟹”的漢堡是游加勒比,那麼這個漢堡就是游地中海,更奢華悠長。他家的漢堡烹飪水平不見得高超,烤漢堡不是技術活,爐火溫度把握住,按時翻幾下肉餅,肉糜中的調料當然各有訣竅,但他們最大的優勢是食材出身純正。天淨氣妍,迥野碧草,牛羊在這種環境長大,隨需隨取,想讓那肉不鮮不嫰,可能得做手腳。肉汁滴答落在紙上,膏腴之美,還有烤焦的肉美和烤香的麵包美,手指上也是肉汁,漢堡是勞動人民的食物,吃得是大快朵頤,不用翹蘭花指優雅。我把那個豐肥圓勁的大漢堡全部吃下,讓老公瞪着眼驚訝。喝了幾天soup,“Chicken Soup for the Soul”,心靈養胖了,也不能讓我人比黃花瘦吧?這時候食客多起來,狹小的餐館內幾乎沒有立足之地,門外的隊列開始考驗耐心,幸好早到一步。 出門逛街,皇后鎮不大,街道精巧秀麗,依山從容而建的房屋像提裙上階,飄逸而款款有致。湖風絲絲吹過,清冽的涼意,讓人越發覺得處處娟然如拭。“最是一年春好處”,杏花、梨花、海棠花,一樹一樹“滿皇都”。轉了幾條街, 但見花似錦,少見過遊人,遊人大都瘋玩去了,或者通宵瘋狂地玩,現在補睡覺。靜美的皇后鎮,一旦執筆蘸墨,可以毫走游龍,劍舞春秋,筆筆讓人吃驚。 看看他們提供的玩吧,漂流,降落傘,滑翔機,蹦極跳,峽谷搖擺,要莫縱身懸崖,要莫投入激浪,玩得不是粉身碎骨,是虎口拔牙,是命系一線的瘋狂。蹦極跳(Bungy Jump)和峽谷盪(Canyon Swinging)太相似,我始終青黃不分。都是身上栓根繩子凌空一跳,站着跳,坐着跳,正着跳,倒着跳,單着跳,伴着跳,白天跳,晚上跳,從40 多米的橋梁,到100 多米的山巔,一路跳到400 多米的升降機,跳一次不夠,拽上來,再跳下去。這種折騰,看一眼倒吸氣,多看會暈了。有張照片,人被綁了腿,連頭帶身,半截豎直倒栽水裡,這是花錢找罪受,還是花錢經歷鬼門關?人家說,唯一的遺憾是不夠錢玩上一整天,她跳了三次,是個女人。這樣的瘋狂大戲被皇后鎮導演得爐火純青,據說世界上第一個商業性蹦極跳就是誕生在這裡,也許不玩蹦極跳什麼的,不瘋狂一場,才是白來一趟。沒有半點那種烈焰火海的英勇氣概,讓我好生慚愧。 坐纜車上山,俯觀皇后鎮,俯觀瓦卡蒂普湖。這哪裡是一個鎮,一片湖?這是曹植眼裡的洛神,“睹一麗人,於岩之畔”,山崖邊有一位天仙,仙袂乍飄,瑰姿艷逸,若輕雲之蔽月,若流風之回雪。這是屬神的美,看得入迷,看得竟然有些隱隱心痛,讓曹植“心振盪而不怡”的,是傳遞不到的愛慕之情,讓我隱隱心痛的,是對神性美的感動。幾架纖小的降落傘在湖面浮空飄搖,風吹送遠,傘蓬漸低漸渺小,湖水是紋絲不動的永恆,人生有朽,天地之美不朽。
瓦卡蒂普湖 :



瘋狂的遊戲(以下兩張照片來自網絡):


從山上俯觀瓦卡蒂普湖:

街道娟然如拭:

人頭涌涌的 Fergbuger:

Fergbuger漢堡包:

自己在家做漢堡包,從麵包到肉餅,味道真不差:

走湖邊:

上山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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