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差阳错,我们原计划第一天就去的上海博物馆却成了这次上海行的最后一站。这好像再一次掉进了我这辈子到目前为止不断碰到的怪圈:一个急性子的人,到了不紧不慢的英国,越想赶快完成的事,就偏偏要等着,就这样活活地等成了慢性子。凡事等了很长的时间,有了更多的时间期盼和回味,好像生活本身就成了没完没了的细嚼慢咽。
上海博物馆门口的石像是传统和现代的结合,几只怪兽,造型有点像中国古代的石狮子,可又不是。博物馆的建筑很有特点,外面看着古朴,据说是按照古代铜鼎的样子设计的。馆里面却是崭新的设施,但丝毫不失典雅。
特别注一句,上海博物馆的厕所是我们这几天在上海碰到的最有文化味儿的公共厕所。它最大的特点就是:干净。怎么,干净不就是一种文化吗?花20元门票钱上一次上海博物馆,就是有这个厕所也算去得爽。
展室的主色调为黑色,展品用射灯照亮。展览不仅有中文说明,还有很多语种的录音解说。和大英博物馆有一拼。唯一的差别是,大英博物馆的东西来自世界各地,上海博物馆的东西来自中国。怎么样?说明中国人文明吧。这个文明表现在两个方面:一不短;二不抢。
除了录音以外,还有志愿解说员。我在看瓷器馆的时候对五大官窑的特点看得迷糊,于是跟着一位解说员后面边听边看。走着走着,我发现其他的人都借机会溜掉了,竟然只剩我一个人在听。说老实话,解说员讲得水平很一般,估计是个文物业余爱好者。可惜,碰上我问题多,几次把讲解员给问住了。一次,我又问了一个没有眼眉的问题,只见讲解员从裤子里拿出手帕擦擦汗,过了好一会儿,开始接着讲,仿佛我根本就没问。哎,我心想,可怜这个讲解员,本来是学雷锋做好事的,碰上这么一位,恐怕他那手帕里不是汗,是唾沫。跟着讲解员看有一个缺点,他把你的注意力引向他感兴趣的东西。你想按照自己的节奏看,还不成了。可惜,后面没有人跟上来,就我一个人,好像怎么也不好意思走掉。直到没问题过来招呼,我才得以脱身。
上海博物馆的特色是青铜器。里面有很多都是私人捐赠的。正看得起劲,忽然发现大厅中间的两个铜器的捐赠人名字很熟,印象中应该是奶奶的什么亲戚。我小的时候,他们从美国到天津来过。那还是在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我那时候只是从眼角里打量这两个人,觉得他们的穿着很俭朴、甚至有点儿革命。当时看,他们说话做事很老派,仿佛跳过了人类进化的几十年。看,包子有肉不在褶儿上。我那会儿还为自己身上的时髦夹克衫得意来着。看人家,把这么大这么沉的青铜器“咣”地给了上海博物馆。现在我们就是大老远地跑来瞻仰,为了它们出的买路钱就够多少件夹克衫。于是我对老一辈海归肃然起敬。
看了青铜器,又看玉器。后来回到天津,表姐教我应该怎么鉴别玉。玉器品相除了色彩要白和无杂质以外,还要润。这个润可就要有功夫了,需要把玉在皮肤上蹭。玉吸了油,日久了才能变润。我提出把玉石放在炒菜锅里过油。表姐笑我没文化。还别说,现在国内就有人把玉用专用油来养,加速“润”化,好到市场上多卖钱,就是这也需要几年的时间。唉,这世界怎么就这么奇怪?连参天大厦都能速成的人,怎么就制不了一块小小的玉?
再到国画馆,只有快速浏览的时间了。就是这几瞥,也让我品到了个中滋味。前几年在法国巴黎小皇宫展出的明清中国山水画,虽然规模不小,但是显然没有这里画作的水平和多样性。看来宝贝还是不能出国门啊。正在感慨之际,一生铃响,闭馆时间到了。我们想趁最后的几分钟再看几眼,不想一位穿工作服的人进来,招呼我们出去。啊,竟然没有一分钟缓冲的时间。
从画馆里面出来,工作人员都站在外面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们出去。我又去了一趟那个厕所。门口有工作人员不停地喊着闭馆时间到了。我从厕所出来,差点把他撞了个跟头。他叮嘱我该走了。
我们这一走,恐怕就不知多少时间才能再来了。没问题在看了上海博物馆之后,在去火车站的地铁上跟我说:咱们以后再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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