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集市上的好消息 县里那年要举办一次具历史规模的篮球运动会,参赛单位为县的直属机关、厂矿企业和县属各区。区革委会的几位领导都是篮球迷,决定先组织区一级的篮球赛。 有本事的知青好运来了,不用做农活还能吃一段时间的官饭。对这消息我没花功夫去寻思,因为怎么选都选不到我的头上来,那是别人碗里的菜。 那天在赶集的墟上遇到了丫头。丫头是知青中有名的体育明星,当时他就站在位于小镇中心的‘永新’旅店门外的台阶上伸长着脖子手搭凉棚往街两头张望。 丫头所占据的那台阶是个制高点,虽高出街面不足一米,但站在那上面小街里赶集的人群就尽收眼底。小镇傍着江,一条小石板街贯穿全镇。不管是从街的哪头进来, 谁都得经过这镇上唯一的大旅店才能将集市光顾个大概。所以,好热闹的知青在集市上办妥事后,往往会在旅店门口落落脚。久而久之,这里成了知青们歇脚碰头的 地方。 那天从人群中扫描到我,丫头老远就扯着喉咙在人群头上吆喝,要我快过去。没待我挤到跟前,丫头就嚷嚷说县里有篮球赛了,说咱们区在这之前马上也会搞一个以公 社为单位的赛,然后选拔区代表队球员。丫头问我说你想来不?我说当然想来但我的球。。。。。。话还没说完就被丫头打断说不要紧包在他身上,公社王秘书已将 组队任务交给了他。 我很有些心虚说没玩过多少篮球,连基本规则都不清楚。丫头豪爽地给予鼓励说你个猛子有劲蹦得高,到时就抢篮板球好了。我半信半疑,分手时丫头一掌拍在我的肩头说好日子要来了,三菜一汤啊!那可是王秘书亲口告诉他的。 丫头和我是在公社知青大会上认识的。一班哥们利用开会的机会去附近的公社中学玩篮球,我也上去混场子。不过呢,我纯粹是在场上瞎蹦瞎跑,拍起球来象捉鸡,满场子去了。 同一公社的知青好几百号人,比我年长而且会玩的多的是,丫头却挑上了我。事后琢磨,丫头是不是看上了我的表姐?。。。。。。嘿嘿,总之我觉得是沾了什么人的光,有水份。 回到生产队不久,公社有线广播里传来了一串名单,其中有我的名字,那是公社篮球队成立的通知。一段时间来我那忐忐不安的心终于踏实了下来,在那年头有机会参 加如此的活动可比当今公派出国考察,可是了不得的事。有社员说早就看出我是有本事的人,玩了宣传队现在又要上省城打球去了,说我迟早要进城的。知青中也不 乏羡慕者,说那狗东西又要赚耍赚吃了。 说我要去省城打球的那位是文革中被清洗回乡的教书匠。这个“黑五类”才是村里真正的知识份子,上过师范。生产队里的成年人中可能就他知道篮球是怎回事,但这 老伯也太夸张了些,去省城打球?呵呵,我有幸要参加的可是全世界最低的业余级别的篮球赛。其次,也就是个铁板凳队员,所以我保持低姿态不张扬。但在心里头 偷着乐,这趟集市去得太值了!呵呵,三菜一汤啊! (2) “丫头” 新建的篮球队由下放知青组成,只有男队。 丫头是队长,因为丫头辈份低了些(初中生)刚开始还有人不服,不过丫头很快就站稳了脚跟。 “丫 头”不是绰号而是丫头妈给他的乳名。在丫头之前,她妈生过一胎男孩却夭折了,为讨个吉祥就给这第二个男婴取了个女儿名。丫头小时候被他妈妈打扮成姑娘模样 梳有辫子,从照片看就是一位漂亮的小女孩。再大一些丫头拒绝女儿装,但丫头的乳名被喊到现在,老朋友、老熟人见到他还是直呼丫头。 丫头祖籍宁波,父亲是铁路工程师,被打成右派后一直在外地劳改,丫头常年和他妈妈相依为命。成年后的丫头越发长得英俊,头发自然卷,眼大鼻高,嘴小唇薄。嘴小唇薄的人擅长言语是民间的说法,套到丫头身上再准确不过。丫头太能说,死人都能被他说得活转过来。丫头好说话,而且内容多半涉及到吃。如今的朋友、熟人对丫头的回忆就是他特别看重吃鸡。丫头很崇拜鸡,说最补身子的就是鸡。说谁的身体好,他就要下结论说这人的鸡一定吃得多。一讲起吃鸡丫头就津津有味。如果哪天他吃过鸡,那会被拿出来讲很多遍。 丫头的乳名取得好,命一直硬朗而且身板很结实。丫头是体育迷,善足球、篮球、田径、尤其是长跑。丫头的体育很棒除与他的乳名有关外,另一个因素是他家的“风水”好。丫头的家就在铁路局的田径场兼大会场的旁边,不超出500步。丫头从小就喜欢在田径场里跑圈子,所以,这位拥有天时地利的猛丫头,还是初中的时候就敢挑战冶金机械厂的刘驼子在每年一度的全市环城赛跑中的地位。 刘驼子其实不驼。我对这位专攻环城赛跑的名人有些印像,他只是肩扛得利害,硬生生地被喊成了残疾,属于被动性残疾。 刘驼子的地位哪能被人随便憾动,那些年哪次元旦长跑刘驼子不是冠军?被人崇拜得很,但体育玩的就是年龄。就象网球费天王被纳达尔取代,刘驼子终于败在丫头手里。 下了乡的丫头能回到城里夺元旦环城跑的冠军证明丫头的确不简单。丫头做事执着,属于咬住东西后不松口的那类动物。所以,丫头下乡后虽缺吃少穿,但他要击败刘 驼子的目标没放弃,长跑照练。功夫不负有心人,从此后多少年的环城赛跑冠军由丫头垄断。长江后浪推前浪,丫头超过刘驼子成了城里的名人。 丫头越来越勇,在文革后的全省运动会上取得过5000米/10000米冠军,最后还去北京参加了全国工人运动会。80年代丫头去广州体育学院进修,顺便参加了广州市的元旦环城跑,结果就拿了那年的亚军。冠军被解放军体院的专业运动员夺去,这些都有案底可查。 丫头在知青中有凝聚力和号召力,除了是闻名的体育家外,还因为丫头很讲哥门义气,热情好助。他对人一视同仁,不管你会体育或不会体育他和你见面就熟都有话说,所以丫头的人缘很好。 丫头好讲笑话,达观,很难得生气。认识丫头的人都知道,丫头乐极了的时候总会习惯性地用左手捂住左边脸蛋,嘴里打着哈哈眼成一条缝。到如今乐起来还是这番模样。丫头还是位给人取外号的天才。他能抓住个体的特点用准确的名词,或形容词与名词的巧妙搭配让你无处可逃。那送来的外号入木三分让你终身享用。丫头善给人取外号且成功率高除了外号取得形象准确之外,他有正确的方法让外号被对方接受。方法之一是将他送给你的外号不停地喊,重复1千次就成了事实,这是他的硬招。他的软招是在你高兴的时候不失时机地强化他送给你的外号。人在愉悦的时刻往往最大气量,最为宽容,不太计较平时所不愿意接受 的东西。于是,在这种心理暗示训练下,丫头送给你的外号再丑再陋你也就从反抗、抵制、到被动地接受,然后就慢慢地习惯了。所以,除了是我们那地方的民间体 育家之外,丫头还是位杰出的无师自通的心理学家。 (3)毛芋头 公社篮球队的中锋叫毛芋头。毛芋头和丫头同学,俩人又在同一个生产队插队。毛芋头是南方出生的河北人,国家第二机械部所属医院的子弟。毛芋头身高1米86,加上一口好听的北方普通话,走到哪里毛芋头都是鹤立鸡群。毛芋头之所以被叫为毛芋头,是因为他的络腮胡子和刚硬的短发。回过头来看,毛芋头和NBA球星邓肯挂象,也是一双永远鼓着的豹子眼,颧骨虽比邓稍突出些但气质不输邓肯。 除了打篮球毛芋头酷爱读书。毛芋头是位杂家,看书的内容很广泛,笔者读过的一些书不少是从毛芋头那里借来的,记得有肖洛霍夫的“静静的顿河”,莫泊桑的“俊友”和“人生”等等,都很好看。另一本是手抄本叫“少女之心”,那是笔者的性启蒙教科书,看得笔者当时是云里雾里。毛芋头还时不时吟两句诗诵一段古文,有高中生说毛芋头聪明,笔者等一拨人认定毛芋头是大才子。 毛芋头书看得多,肚中典故多,当然特能说。毛芋头幽默,善体会言谈中的有趣成分,说的笑话耐人寻味,所以他和丫头在一起的时候笑声特多。毛芋头天生嗓门大,声若洪钟,和丫头在一起时更吵人,因为丫头声音不但大且音调还很高。丫头小时候得过严重的中耳炎,痊愈后丧失了部分的听力。 听力不好的人听自己的说话声也觉得小,所以就加大力度好让别人能听得见,这是当年毛芋头给丫头说话声音大下的结论。自人类进入信息年代后,笔者多次观察到人一旦戴上耳机说话的声音就出奇地大,特别是在教室和图书馆里。到这时笔者就想起毛芋头的经典发现和那从来不承认自己声音大反而感到委屈的丫头。 至于毛芋头自己的嗓子为何大,毛芋头从没给出原因,丫头不服,但毛芋头的听力被证明很正常。总之,丫头和毛芋头老远地走来,往往人还在小镇石板街的拐角处另一头,他们的说话声和笑声就先到了。 毛芋头聪明,但有点喜欢作弄人,特别是书呆子气足的知青容易被他开涮。毛芋头和丫头这俩位乐天派走在一起,哪里就是他俩的天下,知青其他大佬们对这两位都礼让三分。于是乎,每次公社开知青大会,毛芋头和丫头所坐的地方最热闹,是公众的注意中心,笑声不断净说些鬼扯腿的事情。公社抓知青工作的秘书对他俩很熟悉但有些无可奈何因为打球的事离不开他俩的配合。区里有五个公社,其中三个公社里各有数百知青,都藏龙卧虎,要想在区里夺冠还得靠俩位大主角卖力。 毛芋头个子大,心眼儿却多,在处理与社员特别是生产队干部的关系上比丫头高一筹。毛芋头早丫头2年被招工进了厂,这更增加了我们对他的佩服。不是因为他的球艺和文学爱好,而是他的家庭政治条件和我们几位差不多,父亲有严重政治问题,属于招工招生注定没戏的一拨人。可是,他却雄赳赳地被招进了县农业机械厂,让人刮目相看。 毛芋头是读书的料最后却无缘上大学,这和屠老七笔下的老妖截然相反。在县农械厂当工人时毛芋头数次从窗户爬进女朋友的宿舍,被好事之徒将他俩逮个正着。那个年代男女问题是大问题,虽然他们后来正式领了结婚证但这个“污点”断送了他去体院的机会。几年后我还听当年招我进体院的老师说毛芋头是学体育的好苗子,说他连续两年去我们县招生一直想把毛芋头招进去而受阻,他很为毛芋头可惜。 80年代毛芋头调回市里当电影跑片员,有一天他骑着跑片用的长江牌大摩托到我和丫头所在的学校看我俩(我和丫头农村分别7年后相逢在同一学校教体育)。学摩托的过程中平时胆大的丫头慌了手脚失去了对摩托车的控制,一起步就屁股冒青烟地大油门前冲,我们几位见势不好飞脚上前去逮丫头,可惜晚了一步没追上。只见丫头一路尖叫,摩托车青烟滚滚往前冲。胆小的掩面等着悲剧发生,我则看着那摩托跑完田径场的直道然后撞向前面的土坎,丫头腾空飞出1个前滚翻然后跌落在土坡后的泥地上。我和毛芋头等人这时才大梦惊醒,嘴里大喊完了完了!向出事地点跑去。万幸的是,当我们赶到出事地点,只见丫头坐在地上面对前方一脸的灰白。问他有没有事,他一时说不出话来。丫头终于动动胳膊和腿说没事,这时我们几位忍不住的大笑起来,想起丫头的狼狈样我们的腰都笑弯了。接下来我们去看摔倒在坎下的摩托车。 毛芋头笑不出来了,因为摩托车前架被撞歪。众人齐帮忙,找来工具帮着把摩托车架板正。最后试车,车能发动起来只是开起来一拐一拐因为轮子也弯了。接下来我们安慰毛芋头,毛芋头说没关系,丫头没伤就是大幸说他先试着慢慢开回单位,然后向上面报告说他开车出了事故,说不定他还能休假2天。毛芋头就这么驾着摩托车一拐一拐地离去了。 (4)老魏 公社队的主力除丫头,毛芋头外,还有老魏,烤红薯和扁头。 老魏不是知青,被叫为老,实际只是相对于知青而言,那年也就20多岁。老魏是老三届的最后一届大学生,是这次公社球队中唯一吃皇粮的人。老魏当年只身从印尼归国,65年在北京上的大学。红卫兵运动结束后,老魏被分配到这公社所在地的小镇,在那间紧挨着铁路的小锯木作坊当工人。老魏见过世面,有气质,面孔黝黑,长得象著名的原羽毛球国手候加昌。和候加昌一样老魏祖籍也是福建人,而候加昌也是印尼归国华侨。 大家第一次见到老魏就感到他身手不凡,是练家子。老魏说他在大学打过篮球队(系队还是校队没记住) ,虽然他身高只有1米70 但大家都绝对信他的话。他的篮球玩得好而且有理论,和知青们接上头后马上就有了化学反应,很快就成了知青篮球迷们的狗头军师爷兼教练。 老魏的爹是印尼的大富翁,那个年代他名下就有海外汇来的钱折合人民币达30多万。当然这是听说,而且消息来源是出自‘烤红薯’。我们中间有人曾好奇地问过他是否真有这笔钱,老魏没做正面回答只是笑了一笑。老魏举手投足的确不同凡响无形里就透着财气和学问。 老魏工作的地方叫木材站,其实就是两间木板条搭起的工棚,将原木加工成板材和木方。我们每次去那里总是见到老魏一头大汗地忙来忙去。戴着厚厚的革制围裙,将 一根根原木抱上锯台,再锯成一片片的木板。大伙有时觉得老魏太累要帮他,老魏从来不答应,说很危险会伤人。每次去看老魏,旁边那位真正的工人却不太干事, 站在旁边看着老魏干活,只听见老魏对他一口一个师傅。老魏那时也在劳动改造思想,但我们都很羡慕他,撇开华侨身份不说,老魏是大学生,他吃的是国家粮拥有 城市户口,这些是我们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老魏的劳动量不小,光刺耳的锯木声就让正常人忍受不了,在工作间我们扯着喉咙说话互相也听不清楚。老魏告诉哥们说他的耳已没先前好使,被噪音整坏的。白天的噪音来自锯木头的大电锯,下工后的噪音则来自近在咫尺通过的火车。这么一算,球队有3位爷的嗓门比常人的大。 老魏的卧室就挨着工棚,也是板子钉成的隔间,稀疏的缝隙,背后几米就是铁路干线。火车一来整个棚子都颤抖着,老魏说睡觉前火车经过时的噪音很吵人但他上床后一觉到天亮不醒,这睡觉的本领还给他练出来了。 老魏乐观但嘴很谨慎,从没听他发过牢骚,这与他的家庭背景、年龄和见过世面有关系。这位资本家的儿子兢兢业业地在那里工作生活着,我们这拨人对他很敬重。 老魏很豪爽大方。老魏知道知青们缺的是吃,有时就去墟市上买些菜犒劳我们。记得有一次,老魏出手就是一条十几斤的河里刚捕上的大鱼,由烤红薯掌勺。烤红薯是 知青中的高中生,公认的做菜好手,他用湖南那种坛腌红辣椒和红头大蒜杆子煮鱼,那味道让人现在想起来还口中生津。老魏是财神爷,但不善烹调。借助烤红薯的 手艺老魏也改善了生活。 由于老魏的篮球技巧和他的个人背景及其为人,老魏自然而然地成为球队的指挥,再牛逼的高手也被调教得服服帖帖,这给球队今后的比赛奠定了良好的基础。另外, 老魏不仅给大家漂亮的技巧示范还说得出道理让我们知道其所以然。记得有一次他教兄弟们如何防守,说不要试图用全掌去击打对方持球人的球,而要用掌去砍,说 看准后出手动作要快,说这样即便是没打到球而打到对方手了关系也不大,因为没声音裁判拿不准;相反,如果一巴掌下去,啪答一声没犯规也容易被吹哨,我们听 得心服口服觉得很有道理。后来在体院上篮球课的个人防守时,我就留意老魏所教过的招式是否也被科班老师们传授。遗憾,体院教篮球的那位老师看来不知道这 招。当时我心里就想,老魏比这位瘦高个的具有研究生学历的篮球老师要厉害。 更正错误:候加昌原籍应该为广东人 http://www.hakkasky.cc/wiki/doc-view-2517.html 待续 (5)大金牙 大金牙是正宗的湖南土人。 大金牙长得象貌堂堂个子高大。只是由于脸的皮肤较粗糙,又由于脸色过于接近烤红薯因而被丫头冠以另一个绰号,叫烤红薯。当然了,敢当面直呼烤红薯的除丫头外没其他人。一来烤红薯年长,二来他球艺高是球队的主要得分手,我等“辈分”低的人只敢背后喊他的外号。 有人说烤红薯的那颗大门牙是红卫兵搞武斗时被揍掉的,他自己则说是打球时被撞掉了。烤红薯笑起来大嘴一张,有时候那颗大金牙能闪闪发光,夺目得很,这个给他 带来很大的光彩。我们曾经讨论过大金牙的质量问题。扁头见过世面说那牙不可能是金的,丫头也一口咬定那牙是铜皮包的。我们问烤红薯他的假牙究竟是什么做 的,烤红薯模仿老魏,只是露出他的大金牙笑了一笑不置可否。大金牙在队伍里年龄仅排在老魏之后,加之球玩得不错,人就难免有些矜持,除了老魏大金牙不太乐意与其他队友深交。 那时候丫头和我就认定大金牙最喜好的是女人,是条大色狼。因为他要么不说话,一开口其话题就多与女人有关,讲得很露,说得深入一些时眼睛能发得出光,哈喇子 似乎要流出来,尤其那大金牙一亮,笑得就很有些邪门和诡秘。我们几位小些的也喜欢女人但还是处于精神上的臆念阶段,有假正经之嫌,远没有镶着大金牙的烤红 薯成熟,放不开思想迈不开步子。 我们对大金牙的评估准得很,他果然是条寻花问柳的好汉。后来我们听说了大金牙的一些花边佚闻,有些是发生在农村的时候,更多的是在他被招进了厂当上工人阶级 以后。丫头曾总结说烤红薯的魅力主要是来自那大金牙和灿烂的一笑,没有姑娘敌得过那一笑,这一笑比电影“三笑”中那位美女的笑更来得利害。大金牙的笑是很 有魅力这个得承认不服不行。他要么不笑,一笑就封姑娘的喉,二笑姑娘就被电倒,三笑之后大金牙就得手了。 大金牙的另一个特点是表现在抽烟的问题上。大金牙烟瘾不小,没烟时找人讨根烟也是常有的事,但弟兄们很难抽到他的烟因为他从不主动散烟。大金牙极少当着众人 的面从烟盒里取烟,但不知何时在你没注意的时候他魔术般地一根燃烟就刁在嘴巴上,想蹭烟的人就错过了机会。大家说谁都精不过大金牙。不过,如果周边没人你 找他讨烟时他一般还是会给的,这点我可以作证。 大金牙不乐意散烟的一个原因估计是他抽的牌子比一般知青的要好些。大伙抽的烟一般是“丰收”(1毛3),或者白板(8分),赶集或出门时才升级为“火炬”(2毛)。大金牙抽的多是河南的“黄金叶”(2毛6) 和上海的“飞马”(2毛9) 什 么的,至少在公社知青会上和打球的集训比赛日子里他抽的是这些好烟。有人议论大金牙家里有钱底子厚,说他家的成分是资本家,祖上在城里有好多店铺。问题是 这些财产文化革命时不是被抄掉了么?丫头就说那钱肯定被埋在地里或什么藏不到的地方了,说谁精得过资本家?我们觉得丫头的解释有道理,那颗金牙看来是没 假。 我们有时候也能抽到好烟,那自然是沾老魏的光。老魏抽的是“牡丹”(5毛多钱1包)至少也是“大前门”(3毛8)。 当然了,我们也不能无节制地揩老魏的油。但大家都认定大金牙揩老魏的烟应该最多。理由是他和老魏最接近,记得在区里集训的日子里,队伍住在镇里的永新大旅 店,他就和老魏一间房。到县里住招待所大金牙也是和老魏加上球队的领队(区供销社的罗主任)同屋,三人同进同出,大金牙混在领导队伍里烟肯定蹭足了。 不过呢,大伙对大金牙的一些不满随着大金牙在县篮球运动会上的一系列精彩表演而烟消云散。大金牙成了类似如今的NBA球队里的扭转乾坤的3分射手,当然了那时候没三分制。 (6) 扁头 扁头是队伍中的第一号帅哥。 扁头身材颀长,他的后脑袋扁平得如被刀斧劈过一般,这在南方人中不多见,因而得其号。扁头的穿着也远不象一般的男知青那般革命化。扁头和丫头是明显的不同风 格。比如,冬天里的丫头总是一身破棉袄,腰扎一根绳,老戴着一顶棉军帽,有时被人喊作小炉匠。扁头劳动时也穿得破旧随便,但出门时着装比一般知青有派得 体。扁头冬天里有时穿件长呢子大衣,还有件皮茄克,据说都是他爸爸原先的行头,但穿在扁头身上依然很神气。 扁头的发式与众不同,往后背起,有时亮甑甑的。扁头从不戴帽子,不时地还摸摸他的头发,其风度有些象排球名将汪家伟。负责地说扁头比小汪可能长得还帅。 扁头据说至今还是一头黑发,丫头则十几年前就开始谢顶,朋友打趣说每根发都是丫头的命。对此扁头数十年前就有过理论,说头发是需要阳光和空气的,说帽子下面的发命短,现在觉得他的话很正确,丫头后悔也来不及了。 扁头的帅和风度得自于他的家庭。扁头祖籍北方,这就使他具有了南人北像的特点。扁头的父母亲均是市立某医院的主任医生,当然也都是医院里走资本主义白专道路的典型和所谓的资产阶级医术权威。 扁头的弟弟小时候摆平过笔者,那是小学时因为滚铁环造成的争执,笔者主动挑衅这位隔壁班的同学但最后落了下风。山不转水转,在这次区篮球赛上,笔者认识了老 对头的哥哥。笔者的公社队取得了冠军,参加县里的比赛自然以冠军队为主体组建,其它公社的篮球高手被收编了进来,就这样认识了扁头。 一段时间后笔者告诉扁头,说小时候和他弟弟交过手输给了他弟弟。扁头说不打不相识,说他老弟打架根本不行就靠胡搅蛮缠,自小到大从来不是他的对手,笔者说你描述得对极了,你弟弟难缠。面前的这位比当年的那位(他的弟弟)还利害,那就更不得了,当下笔者对扁头认了下风。 一段时间过去,和扁头在一起呆久了我觉得扁头很够哥们,脾气也比他那死倔的老弟好了许多去。扁头从未眼露过凶光喊打喊杀,更多的是豪爽地大笑。 扁头手头阔绰,原来他掌管了他们家的存款。扁头用钱大方和大金牙没得比,有时我们一起外出,到饭铺吃饭总是他付钱。我们不好意思时扁头就说:吃,吃,别客气。人吃一顿就少一顿,说他家里的存款由他掌控着,一时吃不空的。 扁头有出奇多的鬼主意和胆大包天的行为。丫头、我和其他人日后和扁头一起做过一些出格的偷鸡摸狗之事,多是在扁头的策划和指挥下工作,从没失过手。除此外,扁头对哥们很讲义气,有帮得上忙的事情他一定去做。有件事情我终生难忘。 我那时热衷于乐器,有阵子很渴望一把小提琴。一个农村的夜晚,扁头在我的茅屋外面喊叫说XX你XX的快出来!一听是扁头的声音我赶忙出门迎接。扁头说猜一猜我给你带来了什么。原来旅行袋里是一把他送给我的小提琴。那是一把他从某县的专业剧团专门为我偷的琴!我从此对扁头肝脑涂地。 我们对扁头一直报以敬佩之意,从来就坚定地认为天生扁头必有用。果不然,经过多年的江湖闯荡扁头终于从一位普通工人一跃而成了资本家,在广东那边忙着。 (7)周大个 周大个也是区篮球赛后从另一公社抽来的,个头不小,只比毛芋头略矮是替补中锋。周大个在江湖上混过,丫头认识一些衡阳市江东片的混混,对周大个的行迹有所耳闻。我不以为然,觉得周大个不错,大周的最后一根烟也能掰成两截予人一半。 在有限的集训日子里,日子过得活红。最要紧的是能吃饱,有好菜吃,这样的日子还有谁不开心? 大家生龙活虎地在老魏的领导下练球,摆龙门阵,直到去了县城住进县招待所,一件事情搅了大家的兴致。 比赛开始的头一天丫头嚷嚷说他丢了钱。丫头一口咬定是同室住的周大个所为,却没有真凭实据,俩人在房里争执起来。同居一室的我没了主意,只希望这是个误会,希望丢失的钱会与大周无关。兔子不吃窝边草,我绝不相信大周会对兄弟们下手。 大家对他俩的争执不好表态,结果事态愈演愈烈,两人走向情绪化,说的话愈来愈极端。只听周大个说,他绝对没有做这事,如果不相信他,他可剁手指表示他的清白。大家不以为然,丫头更是不信,说不用发这样的毒咒吓人。 没料到的是周大个把自己的手放到写字桌上,拿出一把利刀对着自己的左手小指就是一刀。大伙全惊呆住了,只见鲜血直涌,周大个痛得脸惨白,右手紧紧捏住那鲜血 直涌的手指,紧咬着牙关不喊疼。马拉的锅巴的!现场没谁不服周大个,事后都承认周大个真他麻的是条汉子,比电影里受军统刑讯的共产党还共产党! 有人赶快去找领队和老魏,有人找来大会的医务人员,场面混乱,丫头也被震住傻了眼。 出师未捷先折将,事情到这个地步周大个打不了球了,而且又是因为钱的丢失引起的事端,影响不好。估计是区里的决定,第二天周大个吊着绷带离开了招待所回生产队去了。 这个电影里才有的场面发生数十年过去仍然记忆犹新。我至今不相信周大个偷了丫头的钱,这家伙是条汉子。 丫头很后悔,说怎么也想不到周大个会这么极端,为了面子做这样的事情,说不该说气话逼他。 我和周大个再没见过面。丫头搭上末班车成了最后一届的工农兵学员,然后一直在衡阳的一所大学当体育老师。周大个也回了城,据说他还是和社会上的江湖好汉混在 了一起。我问及大周的去向,丫头说和他在城里遇见过几次,双方都没言语,那件事早就不了了之了。我佩服大周,换了别人,论他在江湖上的地位找几个人将丫头 蒙头揍一顿出口气不是件难事。体育能陶冶情操这话有道理。 丫头的确掉了钱,但我相信大周是清白的。世上难免会发生一些巧合和误会,它们有时候是解释不清楚的只能凭感觉来判断是非。 (8)球员风采 描述篮球赛前先概述几位本队球员的风采。 在记忆里,大金牙(烤红薯)很出色。他是位左撇子,打左锋。他往往沉在左边底线附近,一旦老魏的妙传到他的空位,就见他轻松一跳投,命中率很高。对县邮电局那场关键球,大金牙连连在左边角发炮7个,百分之百的命中率,神了!现在来算,那是21分。 除了远投,大金牙还擅切入。你以为他要发远炮了,赶紧扑上前去,大金牙却虚晃一枪,趁你跳起或身体重心移动的时刻他贴着底线从你身边溜入到篮下,猿臂轻舒 将球送入球框。到这时我们板凳队员们谁都不再计较大金牙的不散香烟的小气,都真心实意地为他喝彩。每次中球后,烤红薯满面春风,大金牙露着,一路倒退着轻 跑回后场,眼光四处散开去。 比赛中给人留下深刻印像的另一位是扁头。 扁头象底特律活塞队的那位麻杆王子,当然比麻杆漂亮英俊得多。扁头玩的是得分后卫的角色,和老魏搭档。扁头身体素质极好,是很好的体育苗子。扁头也就1米78左右的个,但他那没经过专业训练的身体能力表现惊人。 扁头最好做的一件事是比赛中上篮时,不管是快攻上篮或切入上篮,只要有机会他总要在球离手后紧接着摸或抓一下篮圈。即便是在那新落成的标准的县篮球场里扁头同样能轻松地玩他的把戏。这把戏和大金牙的边角炮一样往往引来县城观众们的赞叹声。 老魏打的是组织后卫。妙传,助攻,偷球样样精彩,在旁看球的观众中有识货的就会说老魏的球玩得好。老魏在赛中运用他那独特的砍掌式击球法多次成功地打掉对方进攻队员手里的球,我听到观众评论说老魏会武术。 丫头打右前锋。他个子不高但他偏偏喜好打篮下,形成和毛芋头的双塔。丫头是座矮塔,全凭屁股去磨。老魏批评他许多次要他拉出去,他玩着玩着就站到三秒区周围,往里撅着个屁股向外伸着手要球。球不给他他还跟后卫急。 丫头一旦得了球就来那老一套,拍着球臀部斜朝前往篮下挤,然后虚晃一下让防守人跳起,然后他再斜着身子往侧后方跳起或硬扛着防守人来个霸王硬上弓。奇特的 是,丫头这辆慢坦克式的做法有时还成功率挺高。 毛芋头是本队最为耀眼的明星,和姚要命一样被队里重视。毛芋头好用勾手,很有些威胁。毛芋头球打得活,全在于他脑子好,个高却不笨。但他有银样腊枪头的感觉,样子虽长得凶狠,骨子里却是秀才,打起球来缺乏猛劲。 (9) 决赛及后记 要准确回忆那次县篮球决赛是很困难的了,好在我是靠丫头的提携混进球队的,几乎没上过场。坐板凳的好处是能全心全意地看球,尽管如此我只能提供球赛的梗介,太久远了。不过,在描述决赛时我想起赛前的一个小插曲。 女子决赛正在进行,我们在观众圈外面聚在一起聊天等着即将到来的男子决赛。 篮球场侧面是块空地,有几根水泥柱子相互间拉了几根铁丝作为晾晒衣服之用。经过的行人一般都会避开铁丝。可偏偏来了位骑车的冒失鬼,大概17,8岁 的青工,蹬着一辆新自行车座位拔得老高的朝着“绊马索”冲去。众人来不及叫住他,只见他整个人在空中一个掉个,无人自行车自行地往前窜去。一时间没人说 话,不想那小子居然从地上爬起揉着身上骂骂咧咧地扶起车而去,球赛也不看了。众人这时才大笑起来。真危险,如果脖子被铁丝勒上天知道会是什么结果,真是现 代版的三国演义中的绊马索拦阻骑马将军的镜头。 回到正题。 决赛在县新近修建的灯光球场进行,万人空巷。 以老魏领军的这支球队在县篮球运动会上所向披雳,砍翻邮电、水电站等劲旅最后和县城里多年的冠军---- 县农械厂决战。农械厂球员动作不好看我们称他们为土八路。按实力我队应该高出土八路一截,但土八路的表现异常,特别是那位矮个子后卫叫斗笠的,沿着如今的3分线区域游击,用的是双手投篮,出手很快,防不胜防,而且奇准,投10个可中9个,幸好那时候没有3分制。决赛中双方比分一直咬着上升,观众喝彩声震耳欲聋,球场气氛非常地激烈。如今NBA的年青球迷哪里能体会到那个年代基层篮球赛的味道和欢乐。直到最后几分钟才分出胜负,我队击败了农械厂夺得全县冠军。 后记 老魏,烤红薯,毛芋头,扁头和丫头进入县代表队参加了地区篮球赛。地区篮球赛后毛芋头一人被选进了地区代表队后来去参加了省里的比赛。 烤红薯被招进了地质部的一个大厂,成了该厂的主力队员。他那漂亮的边角远炮和切入继续获得观众们的喝彩和姑娘们的青睐。 老魏最终回到了原单位--- 林业部森林勘察第九大队,据说老魏在政策松动后去了印尼继承家业,如今下落不明。 扁头和丫头后来还参加了地区的田径运动会。扁头用跨越式越过1米60多,丫头则稳拿长跑项目的冠军。 毛芋头和扁头在这次篮球赛后被招工进了县农械厂。武汉体院招生的何老师对没招到毛芋头和扁头耿耿入怀,在体院和我谈起时对他俩赞不绝口。 丫头和我后来被水电站招去(借调),在器材室给民工发劳动工具,整天和箢箕扁担锄头铲子打交道。招工指标一直下不来,逐渐被人怠慢,2个月后我俩在器材室门口和管理我俩的科室人员打架大闹一场,出了口鸟气后当即卷铺盖走了人。 丫头是我们之中最后一个离开农村的。那年暑假我在回家的火车上,车停衡山站时我突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站台上几个列车车厢之间狂奔。我的眼眶湿润了,那 不就是先前的我吗?无钱购票的知青。我从窗口伸出头高呼丫头,将他直接从窗子拉进车厢。丫头一脸的欣喜急不可耐地告诉我他已被推荐上了师专刚从县里落实回 来。我高兴得大叫。 世事难料。丫头如果在农村再熬一年就会赶上77年的高考。凭他的体育成绩被北京体院录取是十拿九稳。他可是后来的省运会上长跑名将,还参加过全国工人运动会。 (全文完。谢谢阅读,特别是绿茶网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