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了休,人生所擁有的就是時間了。無事時,總是試着追回那遙遠的記憶。朋友連蓮告訴我,她即思念父親,又思念母親。因為連蓮無法把父母分開想念。在連蓮的記憶中有爸爸就會出現媽媽。因為雙親如同漢字的【雙】,分開了就不是她的“雙親”了!(下圖:披雪經霜的南天竹) 連蓮出生在北京某醫院,那是母親單位的附屬醫院。在一個炎熱的夏天,媽媽從單位被直接送到醫院,大出血,親人們趕到時,醫生告訴父親只能保證嬰兒了。連蓮姥姥後來告訴她,從未見過父親發那麼大的火,當時父親雙目圓睜地對醫生說“大人孩子都要保”!父親捲起了衣袖,可血型不合,父親的拳頭砸在桌上。剛好親朋們趕到,很快友人的血液就輸進了媽媽的靜脈。而連蓮朦朧中的記憶只是小時候如同搖籃曲伴着我成長的是媽媽即使做家務也要背誦的數也數不清的四位漢字符號。 連蓮的父親出生在山西襄垣的窯洞裡,奶奶生了7個兒子,但在那貧瘠的黃土高坡,包括父親僅僅3人活了下來,就很不易,所以都沒有上過什么正兒八經的學校。年關,奶奶將她辛苦紡的棉線交給爺爺,讓他到城裡換食物。城裡正巧有錢人搬家,處理多餘的家什,於是爺爺就拉回了一車的書籍。從此他們閒時就鑽進了這些知識的海洋,如同海綿吸水一樣,貪婪地吸收着知識,並寫得一手好字。 七七事變,剛剛當上鄉里小學教師的父親,率先離開家鄉加入犧盟會,在晉察冀地區從事地下組織活動。不久叔叔也經北方大學而後參軍,抗戰勝利後來隨同劉鄧大軍參加了渡江戰役,又在張國華的指揮下轉戰西南邊疆,並在那裡成家立業。他們兄弟二人一個在軍隊,一個在地方。然而就是這個不同,雖然都是出生入死,卻導致了他們以後的相當不同的命運(關於整個民族的政治和歷史,此處省略,不與展開)。 1949年人民共和國成立,父親奉命進城來到了北京,聽母親告訴連蓮,他第一次到母親家做客時的故事。未來的丈母娘見到未來的女婿,當然是煨湯燒魚,喜笑顏開。可是父親卻不肯動魚一筷,為了化解姥姥以為味道不佳的誤解,媽媽把魚骨刺挑出去,一塊一塊地放到父親的盤子裡後,父親才“狼吞虎咽”。飯後父親紅着臉誠實地“坦白”:“不知道怎樣吃魚”。是啊,在那交通不便,只有大風走過的黃土高坡,用水都十分困難,那裡會有魚呢。姥爺聽到後大聲笑道“實誠,以後你來家就給你吃魚了”。 自連蓮懂事後,雖然常年的各種政治運動都不得安寧的父親和跟着受牽連的母親,然而多難的父母卻儘量為連蓮帶來了充滿歡笑的日子和幸福的童年。記得她父母工作都是十分的繁忙,小時候平時當連蓮睜開了眼睛,他們已經離家去上班,晚上為了等他們下班回來,連蓮常常搬個小竹椅,坐在葡萄架下數着天上的星星,時時困得想用火柴棍支撐着那禁不住合上的眼皮。 是他們從小就在短暫的飯桌或是周末的散步時,給孩子們講述古今中外的故事,並且用一些極其平易的話語教導孩子們如何去做一個自食其力的人,一個自得其所的人。是他們用自己的行動讓連蓮從小就意識到什麼是去"愛"人,什麼叫做"敬"人;他們的背影讓連蓮看到什麼叫"尊"己,什麼叫"嚴"己。而這一切,對連蓮以後進入社會,掌握人生漫長而艱辛的成長曆程中,所起到的作用是難以估量的。 從小父親在飯桌上,總是告訴她們“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他不容許她們浪費糧食,他要求她們要自食其力,雖然家裡思想很“民主”。他讓連蓮知道了農村的孩子們沒有這樣的生活條件,但是年幼的她,想象不出究竟是什麼摸樣。不過,“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的古訓,卻記得牢牢。 小學低年級時,班主任叫連蓮到校長室,等在那裡的幾個非常順眼的叔叔阿姨莫名其妙地讓她轉幾個圈,蹦蹦跳跳。於是老師徵求家長意見,舞蹈學校招全日制住校生,建議她去報考,記得是父親堅決反對;又一次高年級時,外語學校招考學生,她被推薦,記得是母親反對;因為那時的她滿腦子是“十萬個為什麼”的夢,就想着考個好學校,以後即使不能去天文台“上天”摘星,也要“下土”考古有個新發現什麼的。那時的中國,關於海洋的文化還太少太少,不然她一定要去“下海擒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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