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 / 趙曉
當我們提起“市場經濟”,很多人第一反應就是亞當·斯密(Adam Smith)。1776年出版的《國富論》(The Wealth of Nations),被譽為現代經濟學的奠基之作。似乎市場經濟是他發明的,現代工商文明是從他那裡開始的。
但這其實是一個“啟蒙敘事”的錯覺。市場經濟並不是某個天才思想家的產物,而是文明長期實踐的結果。而在這段歷史中,不僅你我可能欠了荷蘭,經濟學家們其實也都欠荷蘭一個真誠的致敬。
一、亞當·斯密不是創造者,而是記錄者
亞當·斯密固然偉大,他把市場經濟總結為“看不見的手”(Invisible Hand),提出分工、自由貿易等經典理論。但他更多是觀察者、發現者、記錄者,而不是創造者。
因為在他寫下《國富論》的一個多世紀前,荷蘭早已用制度與實踐把市場經濟演繹到極致。
二、荷蘭:市場經濟的先聲
17世紀的荷蘭共和國,是人類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市場經濟國家。
股份公司(Joint-stock Company):1602年成立的荷蘭東印度公司(VOC),是世界上第一個現代股份有限公司,開創了股東投資、分紅和治理結構的先例。 證券交易所(Stock Exchange):同年,阿姆斯特丹建立世界第一家證券交易所,公開交易公司股票和債券,形成現代資本市場雛形。 保險與航運(Insurance & Shipping):海上保險與全球航運體系,使荷蘭成為當時的“世界商人”(Merchant of the World)。 市場化農業與手工業(Commercial Agriculture & Craftsmanship):農產品、奶酪、花卉、紡織品高度商品化,進入國際市場。
歷史統計學家安格斯·麥迪森(Angus Maddison)的數據表明:17世紀荷蘭是世界上第一個實現現代意義上“人均高收入”(High Income per Capita)的國家。
三、韋伯才是對的
馬克斯·韋伯(Max Weber)在《新教倫理與資本主義精神》(The Protestant Ethic and the Spirit of Capitalism)中提出,現代市場經濟與工商文明,根源不在經濟學家的思想,更不在於文藝復興與啟蒙運動,而在宗教改革(Reformation)與新教倫理(Protestant Ethic)。
加爾文主義的“天職觀”(Calling),讓世俗職業成為榮耀上帝的方式。 禁慾與勤勉(Asceticism & Hard Work),推動資本積累與再投資。 契約與誠信(Covenant & Trust),為市場交易提供制度與道德基礎。 換句話說,荷蘭人先活出了市場經濟,斯密才總結了它的規律。
四、中國的誤區
中國人常常把“啟蒙—理性—經濟學家”當作現代文明的起點。但荷蘭的經驗告訴我們:
沒有宗教改革帶來的信仰更新,市場不可能真正繁榮; 沒有制度保障與自由氛圍,市場會被權力扭曲; 沒有市場實踐的長期孕育,學者的理論不過是紙上談兵。
所以,市場經濟不是亞當·斯密的發明,而是荷蘭的創造。斯密只是確認了已經存在的事實。中國若只學斯密的市場理論,而不觸及荷蘭式的信仰、制度與市場三重根基,只會繼續在紙上談兵。
一句話總結:
現代市場經濟的真正起源地,不是1776年的蘇格蘭,而是17世紀的荷蘭。亞當·斯密讓市場經濟“成文”,但荷蘭共和國早已讓它“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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