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海音的生日过后,日子恢复沉寂。文洁淼回上海后的第二年,中华区的业务大涨,受到公司的极高评价。二月初回西雅图总公司汇报工作,公司发内部发了电邮通报表彰。 文洁淼抽空回了一趟自己空关了两年的家,一切都秩序井然。冬天的草虽然枯黄着,可是修剪得整齐干净,枯树枝也都清理掉了。打开门,家具也都用罩子好好盖着,桌面上清洁无尘。她感慨万端,想着赶紧给段刚打个电话,谢谢他照顾得这么好。自从好友樱芳去世后,她就一直帮着好友的丈夫照顾着那个家。老大Alex已经上了大学,比较简单一些,老二Ailee上高中,也还好办,只有最小的Alan比较麻烦一些,樱芳去世那年他只有五岁,用樱芳的话说,这是一个“计划外的孩子”,特别留恋文洁淼。两年前她去上海时他们一家给她送行,小家伙在机场把嗓子都哭哑了。 电话是Ailee接的,听到文洁淼的声音,少女在电话那头高兴地大喊,“文姨,你回来了?不走了吧?” “要回去的,只是回总部汇报工作而已,明天就要飞回去。” “啊,太失望了,爸爸在边上,他要和你说话。” 段刚的声音传过来,“洁淼,孩子们都特别想你。晚上过来吃馄饨吧。我们也好久没包了。” “好的。” 回上海时,发现办公室的桌子上有一个蛋清色的花瓶,插着满满的芬芳的白色香水百合,已经略有凋零,但是清芳未散。花束上没有名片。 文洁淼问秘书多丽丝,“谁送来的?” “波士,不知道,凯丽花店送来的,情人节那天送的。送的时候就没有署名。是不是您的暗恋者啊?” 文洁淼没说话。 修整了两天,她开始了更为频繁的出差。重庆的办公室已经建立起来,各式人员已经雇得差不多了。已经招标了两个项目,如果顺利完成,那么重庆,以及中南区的局面就算是彻底打开了。整整三个月,她都住在酒店里,和两个主要的资深经理张文嘉,林咏丽带着一个在重庆新近招聘的十二个人的团队,以每天十到十小时以上的工作量苦干着。一直到四月初,两个大项目的架子已经彻底搭了起来,她才留下张文嘉在重庆坐镇,自己和林咏丽回了上海。 走了一个多月,回到上海,才发现这个阴郁的冬天终于过去。行道上的树木,已经一片嫩黄柳绿,在暮春的晴空里,舞弄着斑驳的光影。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苦涩的清香。城市依旧。从公寓的窗户里望出去,高楼遮蔽了远处的地平线,更远处一些的屋脊,和嗡郁的人声,汇成一曲梦幻般的,不真实的背景音乐。 很久都没有林畅的消息了。去舅舅舅妈在吃过两次饭。海音说他已经结束了休耕期,正在横店拍摄《竹林七贤》,马上就要杀青了。 “你和林畅之间是怎么回事?特别暧昧。我问过他,他什么都不说。不过他那人就那样,安静惯了的。可是我见过他看你的目光。”海音叹了口气。“文姐,你自己是怎么想的?看你们俩个人,就像夏天夜里睡觉沉得醒不过来,又总担心睡过头的那种,真是急死人。” 回家的路上,文洁淼坐在出租车里,把窗户摇下来。暮春润湿的风迎面而来,乍暖还寒的。梧桐,女贞子的气息倏然而逝。这是万物苏醒的季节。黑暗中,她慢慢地沁出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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