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等到文洁淼的小腿小腿彻底恢复行走功能的时候,上海奥热的夏天已经快过去了。几场阵雨过后,空气里传来幽长的桂花香。 她独自一人又上路旅行了,到贵州的西江千户苗寨,只和妈妈和海音打了个招呼。云贵高原初秋的天空,高远又深邃。在青色的山坡上依次而建的十余个山寨,层层叠叠在阳光里小睡。 文洁淼并没有跟随其他游客去看最热门的风雨桥,苗族歌舞,而是独自背着背包,在山寨里游走,或者攀上寨子后面的高山,坐在石头上,看着山下的世界。 秋天的风逐次而来,渺渺而过。远离了那座大城市的躁动和喧嚣,可是在这山风振袖的瞬间,心间却并不能如这山色一样地宁静。那紧压在心中的痛楚,不能丝毫减轻,让她一阵阵不能喘息。 夜来了。夜深了。文洁淼站在留宿的农家乐吊脚楼上看山。天上一轮明月,清辉如泻,抚弄着万丈丛林山涛。夜色如黛,远了,又近了。浓浓的山风,带着寒意,在月色下涌动而来。 忽然有有衣服轻轻批在身上。文洁淼回过头去。林畅站在身后,她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像梦一样。她的泪狂涌出来,她已经用完了最后一点力气。他的手轻轻伸过来,她像即将溺毙的人,在一场幻梦中完全地失去了思索的能力,恍惚地走上前去,紧紧地抓住她生命中的浮木。 他的唇像那次舞会上的那次一样,微凉,轻柔一如天上月。而身躯里奔涌着岩浆。他紧紧地抱住她。 如果人的生命有前世,今生和来世,那么这一切都消逝了。只剩下这个夜晚,这个在云贵高原的吊脚楼和这两个人。在这个夜晚,他们彻底地堕入对方的深渊,迷醉在他们俩个人的世界中。 (十一)
初秋来临,林畅的新戏开拍。剧组来到云南玉龙纳西族自治县的外景地。地处高原,很多剧组人员都有了严重的高山反应,也很不方便和外界联系。手机信号时有时无。 好不容易到了十一小长假,摄制组下山,整修几天。林畅先给经纪人小婉打了个电话商量了一些事。想着再打给文洁淼,已经快一个月没见她了,虽然趁着手机有信号通过几次话,但也是匆匆而挂。在去机场的路上,他拨通了她的手机号,发现手机关机。他没太当回事。她也许在开会,见客户。等到了上海,已是下午,她的手机仍然关机。他忽然又一种不祥的预感,心也狂跳起来。 电话拨到文洁淼公司,多丽丝接的。“我找文小姐。” “请问您是?” “林畅。” “文小姐有封信留给你。” “信?她人呢?” “真对不起林先生,我不方便回答。请您来拿信吧。” 林畅刚到家里,助理小黄已经为他取回了信件。灰蓝色的信封,和文洁淼家里的纱帘同样颜色,静静地放在桌上。林畅静坐很久,打开信封。
畅, 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在你看着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上海,回到了西雅图。我给上级和董事会打了报告,申请调回总部服务,他们很勉强,但是最终还是同意了。 这是一个基于感情的决定,和工作毫无关系。在做这个决断之前和之后,这种巨大的痛苦,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我多想见你一面,但是我知道,只要见到你,我的所有艰难又艰难的决定,就会瞬间崩溃瓦解。 畅,不管多么痛苦,这还是一个不得不做的决定。我不是你应该找的人。我知道我们从来没有谈过这些,但是非常现实的,我不合适嵌入你的生活。我知道你经过多年奋斗,渴望婚姻和孩子,但是我比你大六岁,已经过了四十岁,生育很可能是个难题,这对于你是不公平的。还有,你的妈妈,任何一个爱自己孩子的妈妈,都不可能接受一个年纪大这么多的媳妇。如果我们坚持己见,你的妈妈只能被迫接受,但是这一定会影响你和妈妈的感情,你和妈妈的感情这么好,我忍不下心让你这么做。还有,你的千万粉丝怎么看?我自己一般不太介意别人的意见,但是你不能不介意粉丝,媒体和公众的态度。没有你这么多粉丝多年的支持,就没有你的今天。如果把我强推进你的生活,别人当然也无可奈何,但是,造成的损伤太大! 再浪漫的感情,最终都会从云端踏踏实实地落入地面。如果这些问题最终是个阻碍,会带来痛苦,那么我们只能选择现在分开。 畅,你给了我从来没有过的荡气回肠的感受。我一直都知道,我们不会有结果,更不应该开始,但是真的是欲罢不能。在我的生命中,从不轻言爱。但是我不能隐瞒我的感情 - 从来没有这样爱过一个人。你的出现,就像一束强光,撼动了我的灵魂。什么是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解释,在我的字典里,爱意味着我们必须要超越自己本身的感情需要,需要为对方的长久幸福考虑。想到我的决定将要给你带来的痛苦,我的心就像刀割一样。但是从长远的角度看,这是唯一正确的决定。分开时的创痛,我们只能把它交给时间,让时间来冲淡这一切。 这就是我为什么要离开的原因。在这座城市里,每一片梧桐,每一场微雨,橱窗里的一张电影海报,每一支我们听过的曲子,都会让我想起你。我只能选择离开。 畅,最终你会结婚生子,过着温馨的生活。一切终将过去,我也会在时光的洪流里逐渐淡去。对于我而言,已经经历过事业的辉煌,还有你给予我的爱情,这场生命,不管底下的道路怎么走,我都将死而无憾。 文洁淼,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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