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任”，說來就來，美國要關微信了，難道是到了說再見的時候，這麼快。但我還沒有寫完紀念梵高逝世130周年的文章。
寫寫梵高的自畫像。
梵高特別看重肖像畫，1890年2月20日，他在信中說：“我一直相信一個人是從畫肖像畫學會思考的。”（《藝術書簡》384頁）就在他離世前一個多月，6月5日，他說，畫肖像是他的目標，他要“用我們富有熱情的表現方式增強人物的個性。”（同上書，396） 梵高畫了許多自畫像。
Two Self-Portraits and Several Details, Drawing, Paris, 1886Van Gogh Museum, Amsterdam
（1887，芝加哥藝術館）
將近三十年前來到美國芝加哥，終於，第一次有機會看大師的原作，我去了芝加哥藝術館，在那裡，我第一次看到了梵高的原作，第一印象就是梵高的自畫像，1887年的作品。篇幅不大，卻極具震撼力，讓我不斷思考，他是誰？這是一個什麼樣的靈魂？什麼樣的生命？ 從那以後，我多次到這裡參觀，包括帶朋友一起欣賞，每一次我都會看這幅自畫像，怎麼也看不夠，常看常新。這心，總是被感動。這次因寫作查看維基百科全書的梵高詞條，我非常開心地看到，這一幅自畫像放在了第一位，就是梵高的標準照。 這些年，儘管在世界各地的藝術館看了多幅梵高的自畫像，但我最愛的還是芝加哥這一幅。算是我狹隘的地區觀念吧。 芝加哥，是我在人生中居住時間最長的地方。 梵高說：“如果一個藝術家用自己的眼睛，而不是用他們的眼睛看世界，他們就稱這個藝術家是瘋子。”這還好些吧？要是說你是敵人，哈哈，哼哼，呵呵！ 這幾天，一直翻閱《梵高傳》，試圖理解他的靈魂。我想到了幾個詞：安慰者、朝聖者、播種者。
Self-Portrait with Pipe, 1886Van Gogh Museum, Amsterdam
安慰者 顯然沒人比文森特更需要宗教的寬慰。從孩提時代起，基督在他心裡不僅是一個受難者，更是一個撫慰者。懸掛在津德爾特牧師公館的阿里·謝弗的《安慰者基督》一直被文森特奉若珍寶。這幅畫再現了《聖經》中受難的聖潔片段（“我必須要治癒那些破碎的心”），成為了這個世紀最受歡迎的宗教形象。畫上，光芒四射又滿臉悲憫的基督以坐姿示人，身邊圍繞着被悲痛、壓迫和絕望壓垮，匍匐在地的信徒。他攤開雙手，展示出基督五傷。那意味着：磨難讓你更接近上帝。“……文森特則表示，憂鬱堪比“真金”。(P120/1)
這是理解梵高的鑰匙。 1876年梵高曾寫下的《以賽亞書》中的一段話：上帝應允他的兒女：“你們必蒙抱在肋旁，搖弄在膝上。母親怎樣安慰兒子，我就照樣安慰你們。” 梵高認為，藝術家的存在，就是為了“給予安慰或者創作一幅能提供更多安慰的畫。“(P756) 
Self-Portrait with Dark Felt Hat, 1886Van Gogh Museum, Amsterdam
1877年6月10日早晨勞里勞德的布道對梵高影響很大，勞里勞德發現自然的美也是認識上帝的一種方式。能夠捕捉這種美，並將之完美表達的人——作家、音樂家、藝術家——乃是上帝最信賴的使者。（P161） 對於傳教事業和藝術工作的聯姻，文森特有着比勞里勞德更為大膽的設想。在米勒、倫勃朗等藝術家的作品中與“牧師的工作和生活中”，文森特發現了“某種相似性”。(p162) 梵高認為，在浪漫主義的意象中，不僅訴說着失落的愛，更訴說着“上帝的愛”。它們同根同源——“都深深蘊藏於我們的靈魂中。” 藝術和宗教最終成為了文森特想象世界的兩大源泉，給他帶去撫慰和光明，將苦楚化作安慰，將憂愁化為快樂。他宣稱：“這就是藝術的力量，讓你欣喜，令你充實。”這就是看幾篇經文，讀一則安徒生童話，望一望“黃昏日光與綠葉嬉戲纏綿”的景致，往往就能讓文森特潸然淚下的力量。（p163/4） 1879年，福音傳道事業的徹底潰敗讓藝術成了文森特回應至高召喚的唯一途徑。他很快便像在阿姆斯特丹時一樣宣揚藝術與宗教的合一。“牧師和藝術家何嘗不是在干同一件事，”他認為，“試着感受藝術品的精髓，品味大師的傑作，你會從中發現上帝。”“一切美好的事務都來源於上帝。”（P199）
1887
在文森特紛繁的視覺想象中總有一個影子。多年來對《聖經》的痴迷讓這個影子深深鐫刻在了他的大腦中：天使的形象。“想一想，天使從未離開過那些悲傷的人們。”…… 在文森特眼裡，天使就是上帝的信使，時不時捎來上帝的慰藉：他們總懸停着，“懸停在我們周圍，懸停在黯然心傷的人兒左右”。儘管信仰世界已被現代懷疑論和無神論侵蝕，儘管文森特膽大而迫切地臆造了一種“本真論”來抗衡父親信奉的那套苛刻的信仰，但他對這些神跡的先兆，這些崇高的使者依然深信不疑。一直到他人生的盡頭，他們仍然懸停在他的想象中，象徵着他與這位從未賜予他眷顧的天父和解的最後希冀。在聖雷米精神病院，除了播種者、絲柏樹和星夜，文森特還創作了聖光四射的大天使拉斐爾的畫像。(P164/5)
1887
朝聖者 1874年和1875年冬天，梵高熱切地追求信仰。托馬斯·坎佩斯（金碧士）的《效法基督》成為他除了聖經之外最喜愛的書。金碧士認為，孤獨是忠誠的徽章而非詛咒。所有真正的信徒們全都“在世上如陌生人一般地行走在朝聖之路上”，“他們都很樂意忍受流亡之苦
（p102）這些都對梵高影響至深。 10月，在巴黎，梵高與哈利·格拉德威爾成為室友。他們不僅合住一間公寓，而且還擁有共同的信仰。每個晚上，他們都會大聲“從頭到尾”朗讀《聖經》。文森特說，周末他們會早出晚歸，“訪遍每間教堂”。（P103）
Self-Portrait as a Painter, December 1887 - February 1888
1876年，梵高在書店成為店員。他的室友格爾利茨寫道：“絕對虔誠是他生活的宗旨。”……這一次，他更一門心思撲在了《聖經》上。“《聖經》給我帶來撫慰，是我生活的支柱，”他這樣告訴格爾利茨，“這是我讀過的最美的書。”他重申了在蒙馬特許下的諾言：“我會每日熟讀，直到牢記在心。” 在家裡，文森特會閱讀《聖經》直到深夜，抄寫經典的段落，並把它們背誦下來。多少個這樣的夜裡，他讀着讀着就昏睡過去，格爾利茨“第二天早上發現他的‘生命之書’還落在他的枕邊”。據格爾利茨回憶，他的牆上掛滿了一幅幅聖經故事的插圖，多數是基督像，“四面牆都貼了個遍”。在每一幅畫像上，他寫了同樣的題詞：“似乎憂愁，卻是常常快樂的。”（p137/8）
路，不論是在文森特的想象還是在他的日常生活中，都是一個永恆的意象。他成長的鄉村布滿了條條如鐵軌一般筆直的小徑，它們一直延伸到遠方樹木的盡頭。 在文森特眼裡，每條路都意味着一段旅程，每個旅人都是一個朝聖者。P115） 他極其喜歡·班揚的《天路歷程》。（P116）
Self-portrait with Bandaged Ear, January 1889
Self-portrait with Bandaged Ear, Easel and Japanese Print, January 1889 從童年起，梵高就感受到了讚美詩的魔力。自從梵高1873年來到倫敦，他就痴迷於英國教堂里傳出的“甜美的樂聲”和“悅耳的唱詞”，…… “他最喜歡管風琴和唱詩班。…..他還將一本頗受歡迎的讚美詩隨身攜帶，愛不釋手，隨口就能報出自己喜愛的章節。（P 124） 我特別驚喜地看到，梵高最喜歡的讚美詩是《愛傳福音》（Ilove te tell the story ），這也是我最喜歡的聖詩之一。副歌是這樣的： “我愛傳講主福音，傳講那古老的福音，傳講耶穌愛罪人，傳講耶穌救恩。” 數十年後，當梵高寫道，他希望他的畫作“表達的是某種同音樂一樣能夠撫慰人心的東西……某種永恆的東西”時，這就是他的意旨所在。回顧文森特的成長曆程，倘若要從中追尋即將震驚世界的新藝術的誕生跡象，那麼不妨在這兒駐足聆聽，聆聽霍姆庭三樓的屋子裡飄揚而出的讚美詩，體味其中深沉的情感、純粹的訴求和不朽的追尋。（P125）
1888
播種者 當梵高着手開始新生活時，播種與收穫的景象一直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還在多德雷赫特時，他給提奧寄出的最後幾封信里，有一封說到他想成為“世上的播種者”——“就像在地里播種麥子的農民一樣”。（p147） 1879年 梵高自述：“我已經畫過五次播種者，”他在9月寫道，“但我還會再畫，我對播種者的形象實在太着迷了。”（P 202 ） 文森特對提奧說：“我的內心從未改變……對於我所堅持、信仰和熱愛的，我依然一味地堅持、信仰和熱愛。獲得安寧與撫慰依然是終極目的，尋求真理還是終極途徑，傷痛也依然是獲得救贖的終極情感。”……他發誓要在自己的作品中也找尋到“一種高尚、珍貴和更有福音色彩的氣息”。(p
203 )
2020.8.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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