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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讀了怡然的帖子“北京小吃:豆汁兒”。好一篇美文!
文章以界定豆汁兒是“世界上最令人愛憎分明的食物”為結尾,總結得太妙了!
但連同讀完回帖,不免心中泛起一絲的遺憾。那麼多的回帖,還有作者本人,都是歸“憎豆汁”一類。既然是“愛憎分明”,怎麼就沒有人數“愛”類呢?
我想那大桶,大碗兒,歷史悠久,上過御膳菜譜,訪過平民百姓的豆汁兒,會覺着只此一篇對它們來講不那麼fair。於是不免生出個也寫寫豆汁兒的念頭,別委屈了它,實屬為“豆汁兒”找找齊兒,或說彌補一下豆汁兒看了怡然美文引起的心理上的不平衡。
說起豆汁兒,對我來說是充滿了情結,有時甚至可以說達到了“誘惑”的程度。
去年夏天到北京講學一周,被安排下榻華宇假日酒店。酒店位於二環德勝門橋北側。北京的“假日”要比北美的假日富麗堂皇許多。尤其是它的餐飲服務。這座假日,一樓有畫廊咖啡廳,可以盡享世界各地的美味自助餐,二樓的中餐廳,用酒店自己的話說“以其現代化風格的裝修以及其令人嚮往的饕餮美味吸引着國內外客人”。我被告之,一個星期的餐宿都由邀請方負責,接待我的小姑娘還很抱歉地說:“我就不能陪您了,您就餐時告訴餐廳服務員您的房間號就行了。”
用房卡打開位於九層的房間,放好箱子,顧不得旅途的勞累,拉開紗簾,急切地向窗外俯瞰。這是多年來養成的習慣,每次回北京都恨不得馬上把我眼中的北京update一下。
德外的景色盡收眼底。
不禁又一次感嘆:變化真是太大了。
北京人有句老話,窮德勝門,惡果子市,不開眼的新街口。而我自小就生活在新街口和德勝門一帶。(我家住新街口,老公家住德勝門)。可謂又窮,又不開眼。好在到如今我也不知道果子市在哪兒,所以這個“惡”字也就和我沾不上邊兒。
要不是遠處的德勝門箭樓仍然巍峨挺立,我簡直不會認出這就是我記憶中的德外大街。從遠及近,正當感慨之際,突然,六個惹眼的金色大字:護國寺小吃店,顯現在德外大橋橋根底下。
頓時我來了精神!
說起這護國寺小吃店,遠近聞名,品種齊全,琳琅滿目,正宗地道。有艾窩窩、驢打滾、豌豆黃、涼粉,象鼻子糕等上百種,秉承了幾百年北京宮廷和民間小吃的精華,蒸、炸、煮、烙,樣樣俱全。可我情有獨鐘的,卻是怡然最“憎”的豆汁兒。
下樓,過馬路,就有家“護國寺小吃”的連鎖,就能享受到我最愛的那口兒,太絕了!翻翻錢包,裡面還有上次回京剩下的一點兒人民幣,全然忘掉酒店裡免費的中西美味,二話沒說,直奔電梯。
排隊,開票兒,要上一碗豆汁兒,一盤兒辣鹹菜絲兒,兩個焦圈兒,端着餐盤坐下來的時候,我深深地舒了一口氣,感到這才算是真正到了家:北京。
眼前的這碗豆汁兒,具有一種無法拒絕的誘惑,這種誘惑像一根風箏的線,無論我在世界的哪個地方,都會無形地,令人不解地揪着我,使我永遠地記着和北京這座城市的情結。記得梁實秋先生說過:“自從離開北平,想念豆汁兒不能自己”。我太理解這“不能自己”的感覺了。對於我,它已經成為一個符號或象徵,傳遞着一種氛圍和積澱,一種故事與憂思,一種親切與甜蜜,一種溫馨和親情。即使到了北京,好像沒有這碗豆汁兒在眼前,心裡總覺着不踏實。因為就是這碗豆汁兒,會引起我許許多多抹之不去的記憶......
豆汁兒是媽媽從小的最愛,而媽也像姥姥培養她一樣培養了我喝豆汁兒的嗜好。
媽是旗人。按家譜算,她是家族中在北京的第十一輩人,也生長在北京的新街口。那時還沒有護國寺小吃店,而聞名京城的護國寺廟會就在這一帶。每逢廟會,姥姥就會帶着媽去喝豆汁兒。到媽媽成家後,就住離廟會更近的太平胡同,不用上大街,直奔胡同里,拐過兩條狹窄的小胡同,就到護國寺廟會的北後門了。喝豆汁兒呢,也就更近便了。
我還記得姥姥,媽和我三代同逛廟會喝豆汁兒的情景。一進護國寺的廟會後門,一定首先直奔位於廟會南門附近的豆汁兒棚。媽會先把我們一老一小安頓在簡陋的長條板凳上入座,然後叫上三碗熬得稀稠得當,酸中帶甜,汁水交融的豆汁兒,當然焦圈和帶芝麻的辣鹹菜絲必不可少。喝豆汁兒沒有用調羹的。姥姥總對我說,豆汁兒要趁熱兒喝。聽了姥姥的話,不管碗裡的豆汁兒有多燙,我也會學着周圍所有的喝客們的樣子,端起碗,順着碗邊稀溜稀溜地品咂着豆汁兒的香味,那叫一個過癮!(待續)
也聊“豆汁兒”(二)
也聊“豆汁兒”(三)
長安和大碗茶 (視頻,文)
2013年回國散記--(一)吃早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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