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自己的诗
知道的人都说我傻,说我痴。我不以为然,但生命里就是有个命门,被他拿了去,因此上就傻,就痴,没得救了。
在年轻时的青葱岁月,我就像一只愤怒的小鸟,与周围格格不入。自以为胸有大志,其余人都像蚂蚁,难与为伍。自我孤立与他人孤立同行,使生涩的岁月举步维艰。
直到遇见了他。
他直呼我“社员干部同志”,昵称“妇女主任”,将我的自傲击得落花流水。他和我说人话,逗人乐,使我的“面部肌肉死亡”局部恢复活力。他润滑了我与同事们的关系,使我知道世上除了读书还有其他娱乐;除了大道理还有生活小常识;他教会我如何尊重他人以及自己;如何享受贫穷的生活及金钱能带来的乐趣。他顺从我,我介绍给他的每本书,他都认真读并谈他的感想;在家里,他可以油瓶子倒了都不扶,但在外面,他将我服侍的像女王,一切出自自然。在他那里,我做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女人。婚姻二十年,没为小事拌过嘴。有时和同事们出游,路上三四个小时,我俩不停地聊,外协的以为我俩是新婚,女同事则甩趔子说我俩在表演,故意气大家。其实我俩在家就如此,经常会异口同声的评论一件事,一个情节。遇有麻烦时,我俩会沟通,经常聊到夜里一两点。旅途上聊天,是我俩的常态,要说错,就是根本没想到其他人不是这样的。我有时也会说些傻话,做些萌事,他从来不嘲笑我,有时会顺着我的傻话往前赶,直到我傻不下去为止,每每以大笑收场。
虽说是小事,但细节决定成败。细小的行为使我从心理上和生理上都完全接受了他。这就是所谓的爱吧。很多人张嘴就来“我爱你”,而对“爱”这个字里的责任,担当,敬重,永不言放弃的内涵却不甚了了。
我俩从相识到分手,一共二十二年。但分手后十年,我俩仍为知心朋友。
对待家庭,男人和女人的区别一般为:女人多为家庭想,忠诚婚姻;而男人则认为只要给了家用,就应该还有自己的天地,包括小三。我因为爱他,则反复包容他的错,最后到小三不容我了,我们才分手。
我不是一个哭哭啼啼的怨妇,我承认愿赌服输。离开他后,我没有了精神伴侣,但日子过得还算可以。人也成熟的越来越大度。基本上回到认识他前的生活,业余以书为伴,但没有了以前的孤芳自赏,及世人皆醉我独醒的狷狂。
两年前得知他得了绝症,方知他在我生命里的重要性:我的天几乎塌了半边。我到处寻药,接他到身边疗养,照顾他和小三的孩子。把自己的积蓄几乎花个罄光。在他临走前的一天,我赶到他的病床前,他说话已非常困难。他说我就像张幼仪,原谅和容忍了太多的背叛,还照顾他的孩子。我心里反驳说,我和张幼仪不一样,因为她和徐志摩没有爱过,而我们切骨地爱过。因为爱,我愿为他做一切。他的眼角流下一滴泪。再也没有说一个字,静静地离开了人世。
我无法自己。连续哭了六天,头七的早晨,醒来后没有像往常一样泪流满面,我知道我挺过来了,他已离开我,去了一个更好的地方,不希望我再悲伤。
生活在继续,我还要前行。但我的耳边不再有《梁祝》,那是他拉给我的定情曲;我的眼前不再有卢沟晓月,因那月光下再也没有他做给我的诗;我的心里再也没有大海,因为不会有他激赏的目光注视着在海中嬉戏的我;我再也不会期盼着电话铃响,电话那边不会再有人叫我社员干部同志;我再也不会是女王了,因那曾奉我为女王的人去了。
他的妹妹说她的哥哥一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就是选择了我;做的最错误的事,就是离开了我。而我却说,我这一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遇见了他,最遗憾的事也是遇见了他。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我们初相识时,我在打羽毛球,他在吹长号,我开玩笑说你来段哀乐吧,他拒绝道:别人会以为吹号的死了。如今,吹号的真的去了,哀乐在我心中绵绵无绝期。
江城子。记梦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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