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嘴兒是園藝系蔬菜專業的,本來跟我們沒什麼關係,而且宿舍樓都隔了老遠。把鐵嘴兒跟231拴在一起的是搓麻。我們宿舍9個男生8個搓麻,深夜了熄燈了點着蠟燭還搓,有的為了那個座位不被別人搶掉能忍着一天不上廁所,最後終於站起來的時候得讓人攙着,慢慢地移動,然後終於可以活動了,一溜小跑上廁所,回來順手抓一個髒不拉幾的饅頭,倒頭就睡。 鐵嘴兒在革命以後到我們宿舍搓麻,從第一天起就錯把他鄉當故鄉,在我們那兒呆的時間超過他自己分配的窩,哄都哄不走。鐵嘴之所以叫鐵嘴兒,是因為他那個摸麻的標牌動作:右手拇指和中指先摩挲十來下,然後嘴唇緊閉,在一片哄鬧之中他的右手摩挲着接近牌堆,然後像貓抓老鼠一樣靜靜地探到那張牌的底部,再摩挲二十來下,然後大喊一聲:清一色一條龍海底撈月!突然間把牌拍在桌上,哈哈大笑。他這笑聲很恐怖,牌桌上的幾位都立馬垂頭喪氣,罵罵咧咧:鐵嘴兒,你他媽真鐵嘴兒啊。 學校有一個很革命的黨委副書記,穿得很民工還喜歡微服私訪。有一天悄悄摸到我們宿舍,那時鐵嘴兒剛好正在摸最後一張牌,搖了幾回頭突然睜眼看見這麼一個鬼頭鬼腦的傢伙,張口就罵:嘿那農民,修暖氣呆會兒再來,沒見老子摸不到好牌嗎,倒霉!書記當場過來揪了他的領子,後來全校通報批評我們宿舍成了麻窩子。 鐵嘴兒家好像有很多人民幣,所以輸贏其實都是他請客吃飯的多。到三年級的時候補考兩次主修課都不及格,終於被遣送回家。就在第二次補考的前夜,我們都知道他性命悠關,誰也不敢跟他上桌子了。鐵嘴兒鎮定自若地說:教授已經搞定了,明天就是形式一下,來來來接着撮。那天晚上又搞了一通宵,鐵嘴帶着滿意的微笑離開了我們趕赴補考考場。結果被搞定的教授又被更高的人搞了,鐵嘴兒人仰馬翻,捲鋪蓋兒回家。 幾年前回學校,在校慶大會場邊上貼了一張大紅通告,都是捐款校慶有功被特邀坐主席台的。我晃眼一看,鐵嘴兒赫赫然排在前面。一打聽,鐵嘴承包果園發了,早已成了學校的典型表揚人物,過去搓麻的往事已經如比爾退學一樣成為傳奇與笑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