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维有《人间词话》,说的是高雅的事儿。比如在开张部分,王国师说:词有有我之境,有无我之境。“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有我之境也。“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寒波澹澹起,白鸟悠悠下”,无我之境也。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皆着我之色彩。无我之境,以物观物,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古人为词,写有我之境者为多。然未始不能写无我之境,此在豪杰之士能自树立耳。 将近百年过去了,估计除了中文系的以外,没几个国人还在研究词话的精妙了。即使中文系的,也不如去买个西太平洋的电子博士来得短平快。语言的被宰割被滥用被痞子化倒在其次;关键的是,大多数写作者不管是网上的还是书店的现在说的都不是人话。我在以前的一个网上评论里说:以前是文学批评,后来称文学评论,现在可以叫文学表扬。王国师要是今天突然从昆明湖里一觉醒来,发现满世界现在都是“有我之境”,不但没有当年的词话,也完全不是他当年的人间。老王一气之下,极有可能爬上富士康的顶楼,再跳一回。 我在村里的十年,吃喝不嫖赌之余,前前后后也码了一些字。在08年底停了报纸上的《渥村夜话》专栏和《枯娃观察》专栏以后,断断续续收到一些邮件,问我为什么不写了。我只好说这个一言难尽啊,有自己的原因,也有报纸小气候的原因。总的来说,我极端不喜欢满篇都是广告的所谓报纸,你说这个跟开flyer公司的有什么区别嘛。还有一层原因,我虽然没有国师那样想在人间说词话,但有一个低一点儿的自我要求,就是在词间说点儿人话,在为稻粱谋之余,看能不能沾染一丁点儿“无我之境”。 最近网上看《胡雪岩》,那个主题歌里有一句:“过眼的红颜风吹云散”。京剧名角儿于魁智唱出来,荡气回肠,让人惘然若失。不来流年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今天回望,有些物是人非。我把过去两年在换尿布的时空穿梭里码下的一些字,选一些跟村里相关的贴在这里,算是给写邮件给我的前读者的一个交差,也算是给流年这个“过眼的红颜”一个留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