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1978 趕考》 明天7月20日,42年前的高考日
翻出42年前的准考證,當年趕考的帥哥一晃已是鬢毛衰,可恍惚趕考就在昨天。
我1972年讀完高中,成為山溝里一名“月薪”¥15 的小水電工地民工,想再上學巳經是天方夜譚了。 住在工地孤零零的民工竹葉棚,每當寒冬雨夜,棚外的妖風吹着口哨裹挾着山雨直往棚內鑽,臉盆飯盒茶杯統統上床接雨水。萎縮在床角,雨水“咚噠嘀—咚噠嘀”陪伴着夢。天亮了又繼續挖電線杆坑。
到恢復高考時,已經被招工進了縣小氮肥廠電工班。小氮肥廠就是農業學大寨的怪胎,連年虧損,早已病入膏肓奄奄一息,隨時會散夥,此時此刻恰逢高考,不捨命一搏可要去賣耗子藥維生了。
1977年第一搏。 77年廣東是開卷考試,我把幾篇作文用蠅頭小字抄在書上,可惜無一篇應題,這行為要擱古代會考可能要掉腦袋的。開考是突如其來,還沒“各就各位”就聽到槍響起跑,結果考分當然十分羞澀(沒公布考分),雖入圍,最後還是落榜了。有個小插曲,填寫志願時不知天高地厚報了北京郵電學院,結果被招生辦叫去訓誡和改志願,理由是隱瞞了歸僑家庭背景,不可以報讀此類學校。此事證明77年高考仍要過政審關。
1978年第二搏。 搜集所能找到的複習材料惡補。政治語文可是軟肋,特別是政治。 插個題外話,我的歷年老師評語無一例外有“不關心政治”。覺得寃,父母輩正是太關心政治差點就榮獲“右派”稱號。每逢上政治課,都在桌下看小說。有次被政治老師逮住, 老師:回答我剛說的定義:什麼是敵人? 我不加思索答:站在人民的反面就是敵人! 引來全班轟堂大笑,顯然是答錯了,但至今我也沒認為答錯了。
值大夜班恰好是偷偷摸摸複習功課好機會。知道廠長常會神不知鬼不覺摸上來查崗,於是把補習書擱在半開的抽屜里看,桌面再擱張人民日報,隨時準備掩蓋“犯案現場”。 但凡熬過夜的都知道凌晨二、三點人最犯困。有天夜裡二點左右,正迷迷糊糊看書,猛然發現怎多出顆腦袋一起看書,媽媽哎是廠長的!魂都嚇飛了,心想被逮現行肯定慘了。不曾想廠長大人笑咪咪說道:“我兒子也報考了”。望着廠長離去的背影,以前怎就沒發現廠長是那麼親切那麼可愛,哈哈哈! 20日首場考試,鄉下考場的布置還真夠嚇人,民兵架上機關槍,步槍上刺,整得像刑場。不過也難怪,多年累積下怎麼多學子,萬一有誰犯了傻,不得不防。 上午考政治,考了什麼又稀里糊塗答了什麼,全都忘了。全仰仗剛進廠幹了幾個月廣播員,天天讀二報一刋,多少耳染目濡些才蒙得66分。
下午考物理,做完題了時間還有剩餘。監考老師不斷過來瞄我的答案又去核對其他考生的,心裡很是洋洋得意。晚上特意弄了豬肚燉鰻魚獎賞自己。物理蒙得98分。
一獎賞自己就壞事,隔天的數學考砸了。我習慣先做高分應用題,想不到栽在那道幾何證明題上(見圖),怎麼使勁也比劃不出,徹底暈了的腦袋只剩朵朵白雲飄。至今還憎恨在半圓上劃直線。但要聲明,考糊了不可以賴四人幫的,就是自己笨。數學僅得42分。下午腦袋不暈了,化學蒙得92分,
總分得362分,按當年廣東的錄取分數線,心想應該不用操心賣耗子藥這檔子事了。不曾想到了縣醫院體檢時,大夫剛給血壓儀泵氣,這邊自己血壓蹭蹭往上竄,反覆幾次都如此,真沮喪。幸好當年的大夫對考生太體貼了,特別是對大齡考生,悄悄塞給俺幾粒降壓藥,隔天復檢才過關。
那天正在車間擺弄電機,政工科來人通知到縣招生辦領取錄取通知書,人家話音剛落,我已把電工鉗一拋衝出車間,幸好身後的老師傅閃得快,差點就樂極生悲。
一路把自行車蹬得好比哪吒的風火輪,招生辦的吃驚道: “我才剛剛放下電話,你小子真快”。哈哈哈,能不快嗎。 回到廠特意到廠辦公室得瑟一圈,讓領導瞧瞧:廠辦“七二一”不讓這小子進,他卻進了正規的。設備科長看了錄取專業說 “冶金自動化,你小子將來別指望回來了”,我心裡答:“二百五才想回來呢”。
後話:當年縣委書記在小氮肥廠剪彩儀式上莊嚴宣誓:“一定要讓氮肥廠的煙囪濃煙滾滾,一直到共產主義“(執筆小秘可到環保部門當差),可走後不久便熄火了,慶幸自己溜得真及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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