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初中后,虽然那时“读书无用”论甚嚣尘上,但老师还是喜欢学习好的。因我的“历史”和家庭问题,我除了学习好,别无它长,说白了就是,躲进书本里给自己一点自尊。那时我身兼数学,物理,和政治课代表,后来有了生物,我就又兼了生物课代表。但我不是班干部,更不能入红卫兵和共青团。有些同学很奇怪,我这么好的一个学生,怎么入不了红卫兵和共青团呢。每次红卫兵分队或团支部开会,都会讨论我的问题,但上面永远不批。平心而论,学校的革委会还挺人道的,并没有把我和家庭的 “问题”告诉班里同学。班里的红卫兵分队长是我的“铁杆粉丝”,不管上面怎样拒批,她都要上报。后来有个叫淑敏的同学打听到原委,在其他同学又提名我时,淑敏就对那些同意我入队的人说,你们知道她是什么人吗?你们知道她的家庭是什么玩意吗?分队长说,我们不管,我们就同意她入红卫兵。淑敏鄙夷地说:选刘少奇你们也同意?偏偏分队长的父亲是九大代表,根正苗红,天地不怕的,就对淑敏说,你不同意可以保留意见,不要给同学上纲上线。选刘少奇?恐怕你还没资格。 这个淑敏,在班里是个极讨嫌的人物。小小年纪,就对当官特感兴趣。但班里同学都不买她的账,别说班长,副班长,就是小组长也不选她。但她就爱在班里发个言,表个态,管个人什么的,乐此不疲地当着她的编外干部。
我们班有四十三个同学,无论选什么,我基本得票都在40票左右。除去我自己,再有一两个缺勤的,可以说总是满票。如果少了一两票,就会有人私下问,谁没投,什么意思嘛?也就是说在民间,我的威望是蛮高的。淑敏也不敢犯众怒,所以她每次也会投给我的。
淑敏知道了我的底细后,犹如中了大奖。在自己把自己当棵葱地站在讲台上时,嗓音比平时高了八度,语音里掩饰不住的兴奋和幸灾乐祸。她说:毛主席教导我们说,阶级斗争要天天讲,月月讲,年年讲。我们班就有阶级斗争,我们班有一个隐藏很深的阶级敌人,她的父母是现行反革命,而她本人竟敢反对我们伟大的领袖毛主席。。。。。在她还在唾液横飞地滔滔不绝时,分队长把班主任叫来,制止了她。班主任对她,也对全班同学说,你们还是孩子,是祖国的接班人。你们要关心国家大事,更要把建设社会主义的本领学好。你们要接受工人,贫下中农和人民解放军的革命教育。要在工农兵组成的革委会的领导下进行复课闹革命。我们班有没有阶级敌人,由革委会说了算,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便扣帽子的。让一个阶级敌人和你坐在一起上课,你置革委会于何地?念你年轻幼稚,就不报告革委会了,下次再这么信口雌黄,只怕你的家庭也要受连累。臊的淑敏微黑的脸成了猪肝色。 初二下半学期,班里来了个新同学,叫远革,永远革命的意思。这孩子我认识,她父母和我母亲在一个干校劳改,因此我在县城的故事她一清二楚。来了两个星期后,对我在班里的威信很不以为然。心想你个什么东西,竟在这里这么春风得意。得把你的老底揭给同学们看看,看他们再选你这个“刘少奇”不。(因为刘少奇是埋藏在毛主席身边的阶级敌人,以那时的认知程度,也就知道个刘少奇,所以就把我喻为刘少奇了。现在说起来,还高攀了呢)。 远革从淑敏那里知道,老师们都很护着我。班里的几个干部也对我很尊崇,尤其分队长。而分队长她是不敢惹的,背景太硬了。这远革还有点军事头脑,攻克敌人要从最薄弱的环节下手。那时谁最薄弱呢?老师。 数学老师,留过苏,属反动学术权威的那种,别提多欣赏我的解题思路和风格了。我找了一些前苏联留下的数学题,做的津津有味,而他判的兴高采烈,忘形时还会给我一个俄语的“欧气哈拉硕”(很好的意思)。但他曾说一些毫无思路的同学“朽木不可雕”-------好大的胆子,竟敢污蔑无产阶级革命事业接班人为“朽木”?一张大字报,就让他刚抬起的头又低了下去。 物理老师,曾是全区模范教师,因他写了一些物理教材,是让我眷抄的,也被贴上走白专道路的标签,蔫蔫的在教室里再也没有以前的风采。他在我们同学中有很多职业性笑话。一个是说在公共汽车上,因紧急刹车,没站稳,撞到了一个女的身上,被撞的女人不好意思,说了句“德行”,咱这物理老师马上回道:不是德行,是惯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