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我到小乔的新家去过两回,一层的小平房,房前屋后的花草侍弄的和日本小园林一样,精细,曲径通幽,体现了男主人的风格。家居北面的 阳台,做了一个二十平米的纱窗房。出门有一架葡萄,已结满果实,但多年来只吃过一粒,因为“吃着了葡萄,就知道酸葡萄有多酸”了。沿着葡萄架,一米多宽的薄荷漫到一棵香椿树下。以树做拐角,沿墙种了十几株玫瑰,红,黄,白,紫,颇为讨喜,刚一开春,就开始挂苞,花期很长,很有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兴旺。在一些不知名的草和蔓的簇拥下,生长着一颗枇杷。再拐过去,是一棵日本红枫。西面的山墙上满满的爬山虎。东面的阳台上,搭了一个九米见方的花架,一花架的紫藤,满满的花。 在纱窗房的犄角,放置了一架圆藤椅,厚厚的坐垫,使其像极了一个大狗窝,人躺在上面,手里拿本闲书,一眼看书,一眼望窗外的云,墙角的花和满墙的绿。藤椅边放个茶几,置杯清茶,一碟瓜子,闲情野趣,一如此先生的静物拍照。 小乔不懂日语,日本人不懂中文,所以两人用第三国语言-------英语交流。虽然有时会词不达意,但也避免了很多争吵。日本人骂八个雅鹿时,小乔以为在演电影,因为这种语言只在电影里有印象。而晓兰骂X尼玛时,日本人以为在问候他娘,也不以为意。英文的F打头的脏话,俩人都感觉不到有多伤害,毕竟不是俩人的母语,也极少使用。那么极端愤怒时,就只有身体语言了。 有次小乔做PIZZA, 日本人在一边絮絮叨叨,什么器具没擦干净呀,CHEESE 没摆匀呀,咸了淡了的,小乔就有些不耐烦。日本人又加了句,你们中国人就这德行,什么事都不认真,糊弄,没规矩。日本人犯了个忌,他不知道大凡中国人,出了国后都出奇的爱国,最容不得外人说中国人半点不好。小乔大怒,反手就给了日本人一个大嘴巴,嘴里问候着日本人的八辈祖宗,还说东条英机吊死时比你规矩多了。日本人也不含糊,拿起电话报了警。小乔也冷静下来,回自己房间去了。 十几分钟后,警察敲门(顺带说一句,家暴报警,警察来的最快。遭窃呀,抢劫呀等较危险的事情,一个小时以后到是经常的),小乔蓬头散发,脖子上带着血痕就出来了。面对警察,小乔哭着扒着领子让他们看血迹,说是她先生挠的。警察问他为什么挠你呀?小乔说我给了他一个大嘴巴。警察又问,你为什么要打他呀? 小乔说,他侮辱我的父母。警察问,他为何要侮辱你的父母呀?小乔说,因为我做的饭没合他的口味。 小乔的回话有真有假,但合起来符合逻辑,像事实。日本人几次想插话,都被警察拦住,说,待儿会问你。 日本人当然全盘否定小乔的哭诉,除了扇他一个嘴巴的事实。警察问她怎么打你一嘴巴的?日本人比划着,说我就站在她身后,她回手就给了我一耳光。他说的是实情,但听着不真实,那么一个柔弱的女人,怎么会平白扇他一个嘴巴?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小乔,警察对日本人说,她打你一个嘴巴,是她的不对,但你不该侮辱她的父母,更不该将她抓伤。按理应把你带到警局,给你个警告。但念是你报的警,她也不反诉你,你当面给她道个欠,就这样吧。日本人见事件反转成这样,闹下去不知怎么收场,谁进局子也得花钱保出来,事件的源头也是自己嘴欠。于是就服了软,当着警察的面,向小乔 Make an apology (较正式的道歉)。警察离去。 小乔对我说,她的日本先生有很多清规戒律,高高在上,对她有诸多限制,不喜欢她有社会活动,也不喜欢她和外界有接触。二婚嘛,基本如此。没有激情和热恋的基础,相互没有崇拜和信任。和这日本人,一句话没对付,她这巴掌就想掴过去。PIZZA 事件只是一次小小的爆发而已。她要让他学会尊重自己。“斗起心眼来,还不知谁输呢。”小乔有点得意地道。 我笑说,以前韩君说你机智聪敏,今天让我开了眼,你抓自己那一把,也真下的去手呀。小乔说,嘿,抓一下挺疼的呢。可不如此,怎么打赢这一仗,以后还不让他欺负死我?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我说,按美国的法律,警察不是法官,他们无权做判断,谁对谁错由法官说了算,他们只管把案子交给法庭就行。这是警察偏向你,你没少向警察抛媚眼吧。 小乔道,瞎说,我泪眼模糊的,媚眼怎么抛? 我说,你那眼泪怎么来的?抓自己一把就够不容易的了,还得能掉出眼泪,真服了你。 你说警察问问题挺艺术的啊。问你时都是“为什么”而不问“怎么“,而问日本人时却只问“怎么”,而不问 “为什么”。如果掉过来问,准穿帮。 小乔说,合着全世界都偏向你,就不允许人家偏向我一回?你说我那先生,他不喜欢我和外界交往吧,但他挺喜欢你来呢。如果事先知道你要来,就很高兴,就会亲手准备你爱吃的寿司,鳗鱼等,而平时他才不动手呢。他还经常夸你,说你有如静物写生,恬静的外表下源远流长。 我说,男人,都是这山望着那山高。 小乔说,你到是一揽众山小,除了韩君,谁都不是山,是吧? 我在这次聊天后,就不再登小乔的门了。瓜田李下,我还是懂的。 我也自问,再这么单下去,可能就一个朋友也没得做了。 没有朋友又怎样呢?本来人就是孤零零的来,孤零零的走的。伟人们尚且如此,何况我们俗人乎?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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