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仅仅两天,我坐在父亲床前。 “爸,感觉怎样?”我尽量让声音明亮园润。 父亲举起靠近我的一只手,嘴唇干裂泛着皮,艰难的说:“不知为什么,手出水,湿漉漉的。”爸的手伸在我面前,我一怔,心忽儿地一下开始不着边际的下沉,悬入黑漆漆的洞,无边无际的坠落着。 恍惚一下,我强打精神收拢五脏六腑,空咽一口喉结:“天气热,许是出汗吧?” 掩饰不住的声音涩涩。 “我不热…没感觉热…不吃…不喝…哪来热量!”父亲很艰难的说 是,我心附和。 这是身体停止运转的信号,红灯前的黄灯一闪一灭,宣布退出轨道。 想起吴姨说:先是手渗出水,然后是全身冒水儿,衣服湿成一片….人就没了。我愣愣的,眼睛很茫然的盯着我面前的手,那只湿漉漉的手,很久很久,眼茫茫,心亦茫茫,四周空气恍如一片浑沌,雾气腾腾的,有所思,也无所思….. 我内心是想要握住父亲的手,我知道父亲也是在渴望女儿能传递给他最后的温暖和温情,抚慰他对生的最后留恋,可是我没有,没有伸出手去回应父亲的渴望,最后的渴望! 就这样愣愣的,茫然的,也许还有恐惧的看着那只手,没有握紧,连触摸都没有,我终究是没有伸出我的手,因为,因为我…害怕!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很长,也许很短,或者我希望很短,我不记得,最终那只手无力的垂落下去,父亲的手! 究竟,究竟我是怕什么呢?心中问过自己无数次,都是恍恍然然。 事过很久的今天,我意识到我怕触摸那湿漉漉的手,是因为知道液体是从爆裂的血管渗出皮肤的,这是一个就要弃世者的手,不单纯的是怕湿漉漉手,而是怕触摸死亡,是生对死的恐惧。 脑际永远都晃动一只手影,那只手永远都在我的眼前竖立着。 我恨,我恨自己,为什么就不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