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回国(5)也瞥一眼台湾的角落 1894年,甲午战争签订的“马关条约”,把台湾割让给日本,一直到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之间的五十年,台湾是在日本的掌控下。 台湾人的很多意识、心态、习惯,是深受日本大和民族的影响。 在台湾,有两件事我印象很深。 台中,SoGo购物中心。 这是我们这次来台湾光顾过的唯一商场。 我们随友人站在旋转电梯的胶皮轮上,一圈一圈攀到顶楼的食品城,找一张空桌子坐下等人。 正值下午的4、5点左右,交接班时分。 我们的桌子靠近大厅边缘,厅里的顾客并不是很多,也不喧闹。 无意张望中,我发现总是不断有穿各式制服的男人、女人们,一个人、两个人,或三三两两不等,在我们附近不远的地方逗留一下,站立1秒或2秒,匆匆、悄悄地鞠一个躬,鞠躬完毕,静悄悄的离开,有的人奔电梯,有的人直奔大厅的深处。 他们的表情安静,轻轻地站定,双脚并拢,微微的曲膝,背躬成一个浅浅的弧度,头就那么轻轻一低、下巴一磕,完成一个优雅的轻鞠躬。这个动作,曾经在日本电影里经常看到,只是幅度不是那么大,一切都是在浅浅、淡淡、静静里完成。 我探着身子,伸长脖子,前前后后搜了一遍,周围什么也没有,除了我在注视他们,根本再没有任何人意识到有这样一群人,悄悄做着这样一系列的动作,不为什么特殊的利益,不专门做给什么人看,仅仅就是一个必须的习惯。 显然,除了我,大家习以为常。 我问:他们这样鞠躬是对谁呢? 友人的夫人回头瞥了一眼,淡淡的回答:谁都不对,或者也可以说,对所有的,是对整个的所有。感谢一天的工作结束,感谢一天的工作开始,感谢雇主,感谢顾客,感谢日常生活,感谢流水般的日子,感谢…….。 哦,这个鞠躬包含了那么多,上天入地,所有的所有。 鞠躬的动作很淡很淡,细想起来,意义延伸到无限遥远,触及到人的神经末梢。 餐后,我们放弃一圈一圈的旋转电梯,选择乘电梯间直接下楼。 与我们同时进入的还有另外几个人,电梯间门边的角落,站立着一个专门负责开关门的小姐, 别的人都是目不斜视,除了我,Sorry! 又是我!我,还有我家公主,眼睛盯盯地将全部注意力凝聚在这个女孩子身上。 这个女孩,真的是美,容不得你不看她,面部妆容非常精致,一身鹅黄的衣裙,头顶上黄色装饰小帽,饰有白色蕾丝花边,斜斜、俏俏的盖在黑发上,女孩的双臂套着白色、齐肘的蕾丝手套,白色的中跟皮鞋。 她的穿着、衣饰,她安静的低眉顺眼,……,就像是养在深宅大院的小姐,很匹配。 电梯每到一层,她走出去,不管有无人等待乘梯,她大声报告三遍:电梯上楼、电梯上楼、电梯上楼,或:电梯下楼、电梯下楼、电梯下楼。 然后,她退进电梯去,继续低眉顺眼着,脸部平淡,微微有一丝儿若有若无的职业微笑。 她这样走出去,喊几声,再退回去,再出去,再进来,出出进进,上十几层,下又是十几层。 一天几个小时?一小时几个来回?一天下来总共多少个来回?我心中默默为这个女孩子计算着。 她的脸上,她的表情,淡漠到没有人气儿。 为她想一想,她是应该这个模样,否则,累死她! 她在电梯里上班的这一特定的时间段,她算是有血有肉、会呼吸的机器人, 工作没有贵贱之分,问题是:这样的工作值不值得存在? 鲜花插在牛粪上固然可惜,但搁置在这样冷漠、毫无意义的位置上,是不是也会枯萎? 我家公主说:她的job 真的很无聊,但她的裙子好漂亮!好像“美女与野兽”里的贝蕾,我也想要一件。 聊胜于无。 另外一件事。 一天,夜宿在台中附近一个小城,旅馆的英文名字是“Kindness”,中文叫“康桥”。 旅馆坐落在闹市的边缘,闹中有静,我个人喜欢这个名字,也喜欢这家旅馆的舒适和随时出门购物的随意。 到这里,方才意识到,才想起,台湾的侍应生似乎男性居多。 前台是两名年轻的男子,殷勤沉稳、礼貌文静,身着深色的西装,露出白色衬衣、领带,干净、清爽的职业形象 客房是日式的。 木质地板,一进门的一小块地盘凹下去,低于房间的其它位置,供放置鞋子。 我是小心翼翼的适应、处理这个不同于中国、有别于美国的巨大区别,唯恐有个闪失崴了脚。 积攒了几天的脏衣服一定是要洗了,洗衣机和烘干机设置在旅馆主楼外、几步之遥的平房里。 从前台取钥匙,送衣服进去,再返回,交还钥匙,回房间;再从前台取钥匙,返回查看,再填进去新的一锅,再烘干,折叠,再洗,再…..,来来回回,出出进进,出前门,走后门,我自己记不得有过多少回合。 这些步骤已经很麻烦了,更麻烦的是:我无法承受一次又一次两个男人啪的一声起身,鞠躬,轻声的致谢。 我试着去躲,蹑手蹑脚的,岂止是躲避,我,简直就是逃跑,疾疾地,但是躲不过。 他们脑门后都长着眼睛,啪啪的一次又一次敏捷的起立,轻声温柔的致谢,谦卑的弯腰鞠躬,天!他们弯着腰竟然能静止几秒。 我心里喊:拜托!拜托!求求你!别这样对我。 看着他们的表情,神态,我一直问自己:他们是虚伪?假装?还是,他们只是在工作?仅仅工作而已?还是别的什么? 不像,都不像,似乎是骨子里的打磨出的谦逊和职业习惯。 沉稳安静,没有炫耀。 早餐时分,一律的年轻男性服务生,清一色的深色西装,端盘,收碗,抹桌子。 Wow!把男人,中国男人,打磨成这样的谦逊文雅,很不易啊!不管是哪里,被男人们这般优雅的服侍,感觉很好! 大陆,不管什么样的场合,一定是花季少女侍奉左右。 记得,竟然….! 大连的高尔夫球场,前面是大腹便便的男人,不知球打中打不中,反正,沉甸甸的一袋球杆,一定是落在身后少女肩上。 真好意思!让你恨得牙根痒痒,不知该骂谁变态,是开高尔夫球场的业主,还是来打球的肥男人。 大陆不是没有男人做侍应生,有的。 酒店,商场门前,旋转电梯前,忽然就冒出一个、两个,甚至四个。 他们空降兵似的,不知一下从哪儿窜出来,冷不丁啪的一声弯腰,一个夸张的鞠躬,再冲你大喊:欢迎光临!欢迎光临! 晴天霹雳!声震入雷!有几次,心一惊,差点背过气儿。 礼貌当然可嘉,可是您不能小点声啊! 我认识的一个朋友,在被几次惊吓后,曾经这样好言好语建议:你们,你们能不能稍微小点儿声,我听得见。 那人蔑视的看了他一眼,回答:你以为我喊给你听?我是喊给我老板听的! 我们都知道,中国人是非常憎恨日本人,一想到侵华时他们令人发指的恶行,若不痛恨他们自己都不是人!是的,必须继续痛恨,而且千秋万代。 但,有的事,可以不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