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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 回国我的最怕 2010-11-16 09:27:11

2010 回国我的最怕

 

每一次,每一次都是这样子的。

记不清有多少回了,每一次探亲后归期临近,离家的前一晚上,我蹲下收拾、打点箱子,娘坐在沙发上看着我,静静默默地不言语。

 

最终,我娘总是这样说:不知道你下次回来,还能不能再见到我?

 

一年比一年形势严峻。这是无可否认、不能掩饰的事实。

每一次,每一次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每一次临走之前,我花着心思环顾左右言其它,想尽办法乱打岔,目的就是不给娘讲这句话的机会。我娘耳背,腿疼,思维却异常清晰,每一次定会准准地将这句话砸在我心里。

这样的问题甩给我,是将我置于一个万分自责、无奈的境地,这是一个多么无奈的无奈!

 

娘,你究竟是要让我如何回答呢?

 

前些年,听到此话,我尚能挤出一个假笑:能,怎么不能!娘,别胡思乱想,等着我!明年,我一定回来看你!

这几年,说这样的话,我自己心里都没有底气,事实上我和她心里早就明白:见一次少一次。

娘的动作一次比一次迟缓,耳朵更背,言语间还有些语无伦次。

 

想起我年轻时,那时的日子,时间一大把一大把的,总以为前面路上,存放着数不清的美妙和惊喜等待着我,总以为世间的一切,尽是人间、岁月悠悠绵长,一派静好。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明白过来了,生命是沉重的,细细想起来也是虚无的。

日子,日子其实就像是手指缝滑过的气流,感觉得到咝咝的风声,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它在自己的掌心停留。

 

今年,临走的前一天。

娘端坐在我身边,突然,不知从哪儿就摸出一枚金戒指,递给我,我推脱不要。

娘坚决地说:拿着吧!我知道,你打小就不爱戴这些个东西,这个……式样是老一些、不好看,但成分足,就算是我送给你女儿,留一个念想吧。

 

我还能说什么?我替女儿收下。

戒指上拴着一根红毛线,公主提起那根红线,红线下吊着那枚式样古朴的戒指,一摇一摆的荡着,黄金色的圈儿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就像生命的轨迹虚虚实实琢磨不定,在我心里飘忽着……

 

临行那天,娘一定要我带上她亲自下厨房煮的鸡蛋,不是路上吃的,是图个吉利、平安,永远、一成不变的是9枚鸡蛋。

 

车子停在楼下,我不敢回头往楼上看,我知道娘一定伏在窗沿的玻璃上,流着老泪,向下张望。

我把包急急的塞进车子里,催促:快走,快走。

 

不是赶机,是在逃,越快越好,每一年告别的这一刻都是这样,而且一年比一年更急切。

因为车走了,娘才能快点收住泪水,也让我少有几分自责、担当。

我心受不了。

 

不知道你下次回来,还能不能再见到我?

 

娘的这句话一直在脑子里嗡嗡地响。因为这句话,我年年想回国,年年怕回国;因为这句话,我若是逮着机会,一定要回,必须得回!

更主要的是让娘前一年的猜想不得应验:瞧,娘,这不是好好的吗!我又回来看你了。

 

但我知道,等我下次再离去时,那句话还是等着我:不知道你下次回来,还能不能再见到我?

 

躲不过这一劫!这是我这上辈子欠娘的债,在这一生来还。

 

这是一份多么无奈的无奈!字字撕得人心生疼,是生对生的残酷。

 

等我老了,我一定不要对我女儿说这句话,如果我记得的话。

希望我记得。

 

可是,我,我有什么权利不让娘说。

娘说什么我都得承受,受得了受不了都要把这句话装上心袋,再带回美国,一年复一年,一次比一次更沉重,重到我心难以承受。

 

以前,我的泪水是在飞机上流,上了飞机才敢痛声大哭,才敢无所顾忌的泪流满面。

今年,我没有哭,不流泪。

泪水流在心里,有钝痛。

浏览(19072) (0) 评论(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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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评论
作者:山月歌 留言时间:2010-11-25 07:27:16
这就是游子的无奈和心痛。珍惜与老人在一起的机会吧,哪怕是多一分钟也好。我与母亲最后一次分手时,母亲冰凉的手拉着我说不出话来,我转过身上车泪就长流不止,我最难过的是那竟是永诀。更难过的是,由于车祸母亲去世,我都未能送母亲一程,这成了我心中永远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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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众读者 留言时间:2010-11-23 04:45:32
如果时光倒流,我会更加慎重地做出选择,或者不出国,或者转一圈后,就会回去。不会像现在这样,想会也回不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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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慧慧儿 留言时间:2010-11-21 19:20:49
海风,一娴,谢谢你们真情挥洒和留言!祝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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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娴 留言时间:2010-11-21 18:09:40
读了就忍不住流泪~也想起母亲~每次回去看母亲,最怕的是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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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海风阵阵 留言时间:2010-11-21 02:33:20
慧儿,写的动人,写出了我们想过却写不出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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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慧慧儿 留言时间:2010-11-18 23:11:58
皇城根儿,你啊,到底是皇城来的!有些事,我不说你不会知道。
谢谢来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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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皇城根儿 留言时间:2010-11-18 16:14:25
把父母接来不就齐了? 没准再生出点日常生活的小摩擦什么,估计就没那么多伤感了。距离总是产生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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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慧慧儿 留言时间:2010-11-17 14:14:42
wuwu啊,我,我还真不敢苟同你的观点!我有孩子啊!我个人以为,有孩子的快乐与没有孩子的轻松是不可比的...,不知你信不信?祝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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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慧慧儿 留言时间:2010-11-17 14:06:23
真手、多虑了、瀛洲、秋秋、小百合:谢谢你们的真情留言,感谢!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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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慧慧儿 留言时间:2010-11-17 14:01:24
琴韵,我明白。其实是想知道别人是怎么经历那一刻的,我还以为就我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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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百合 留言时间:2010-11-17 11:05:40
以前我也有类似的经历和感受,但现在好多了.因为我妈妈说她要活到
100多岁.信不信由你.她每天坚持做道信拳操.有病自己开发,没病健康
快乐.每次打电话都爱跟我讲国内外大事.害得我直提醒她,我打的可是
国际长途,这些我都知道!她老人家这才收起话匣子,反而嘱咐我要多锻
炼身体,多保重!呵呵,倒过来了!

还有我告诉跟妈妈住在一起的姐姐,一定要念[地藏经].不为别的,就是
要保住妈妈和家人的健康平安.(因为经里说的,只要逢十斋日念一遍经,
全家人无论老少都得平安,衣食富足.而且是今生来世百千岁,而且还是
冥阳两利.反正是好处多多.)所以,尽管我又要上班又要上课,有时,累得
我困得我竟把竖排版的经书给念成横的,但我也要坚持念完一遍.呵呵!
(我和我的家人当然是永远偷着乐,因为工作生活都是太快乐了.)

(仅供参考)

经文链接如下:

http://blog.creaders.net/xbh2007/user_blog_diary.php?did=516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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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秋秋 留言时间:2010-11-17 10:48:03
慧慧儿,看到这么多情深意切的评论,好感动。但还是想说几句,谢谢你说出我们许多在海外,作子女的心声以及我们对父母的那份深深的爱和无奈。我每年回国看望父母,离开时总感到有太多的不舍,牵挂和阵阵的心痛……,最近两年尤其严重,也许这就是生活。就象stone 说的,只能有机会尽量多回去,平时多打电话,让我们的父母感觉离我们并不是那么遥远……。也祝愿慧慧儿妈妈和我们所有的父母健康快乐长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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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瀛洲大蟹 留言时间:2010-11-17 09:07:58
简朴流畅的家事铺叙,竟然带着这么多情感流量的澎湃,读着读着尽往眼眶中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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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wuwu 留言时间:2010-11-17 07:56:31
所以我说不要生孩子,可大多数人不明白。我婆婆说,生孩子好,生了孩子有牵挂。这个牵挂最后就变成难过。我不要孩子难过,也不要自己难过。就像我小时候养宠物,最后都难得善终,以至于我后来决定再也不想养了,养了最终会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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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多虑了 留言时间:2010-11-17 04:20:12
是啊,每次想到父母的现状,我心里都像压上了座大山一样的难受。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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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真手 留言时间:2010-11-17 02:07:37
我想这种感受不仅仅是出国在外的人才有,即使是在国内,很多人也是一年才有一次回家的机会。
对于绝大多数的人来说,都会面临这一天,和父母永远告别。这是自然的法则,虽然残酷。
儿子五岁,最近经常问我人为什么会死,动物为什么会死,我还真回答不上来。但是他已经知道,我们也会离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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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琴韵 留言时间:2010-11-16 21:15:00
慧慧儿:你问我们为什么不早写这个题目?我的回答是:回避,不想流泪。你写了,我们跟着哭一场就行了,日子还得继续不是,让我们都坚强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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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慧慧儿 留言时间:2010-11-16 20:12:34
生气,百草园,五彩,尚易:谢谢来访和真挚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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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慧慧儿 留言时间:2010-11-16 20:07:56
蝴蝶,你不是说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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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蝴蝶会走 留言时间:2010-11-16 19:59:15
说话要说全啊!说全了就是“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

后半句很重要。远游是可以的,但是要让父母知道你在哪里。
这就行了。
没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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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尚易 留言时间:2010-11-16 19:51:02
谢天谢地!我每天都可以用Skype和我爹我娘见面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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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五彩 留言时间:2010-11-16 19:49:14
写得感人至深,俺每次回去,看父母身体健康,高高兴兴,每年能看见他们2-3次,所以目前每次回来感觉还行。俺知道,等以后父母年龄越来越大,健康状况不好时,感觉会完全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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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慧慧儿 留言时间:2010-11-16 19:46:58
瓦斯弹,蝴蝶:谢谢二位的夸奖!
嗯...Km:“父母在,不远游”,我...我想,凡在这里上网出现的,基本都应算是远游的吧,有别的法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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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百草园 留言时间:2010-11-16 19:42:54
唉,年龄小的时候,不觉得这些,当年出国是快快乐乐的,现在每次回去,每次离别心里都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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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生气 留言时间:2010-11-16 19:41:11
去年父母来加探亲,送他们离开后从机场开车回家,离别的心痛的令我一路上泪如泉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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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慧慧儿 留言时间:2010-11-16 19:40:09
琴韵,舟人夜语,stone,华欢笑,椰子,晓竹,谷语草,:
各位好!感谢你们的理解,我就不一一招呼了。这里每一位回国的人,其实心中自有一本别离悲情,可是,之前为什么没人写一下呢?
舟人,你今年一定要回去陪老人过年啊!欢笑,我想象得到你们那时是一幅怎样的画面!谷语草,是谁说的历史是重复的。
再次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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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km 留言时间:2010-11-16 18:57:20
父母在,不远游!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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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谷语草鸣 留言时间:2010-11-16 18:49:57
如果时光能倒流,我会选择不出国,与父母家人相依慰。现在就算时光能倒流,要做选择也很难。在异乡长大地孩子,已经认同了这片土地。最终,是要我要对孩子这样说:不知道你下次回来,还能不能再见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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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蝴蝶会走 留言时间:2010-11-16 18:22:52
写得不错,有真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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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晓竹 留言时间:2010-11-16 18:18:25
看得心痛。这就是游子的无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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