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兵连长姓李,叫李建国。
但背地里,我们大伙儿都习惯叫他“马户连长”。
“马户连长”是知青“小迷糊”同学的发明。说起来,这里面还有个小故事。
李连长一把子力气,黝黑壮硕,他也能挑二百斤麦子,却绝对走不了二十里山路,哪怕走上二里路,他也必须得老实地换换肩。
知青都属于民兵连战士,愿不愿意一锅端。好处是参加民兵训练可以工分照拿,偷懒的机会要比干农活儿多,有时中午饭还可以赶上食堂改善伙食,萝卜汤里真能见到几滴油星花。
“备战备荒,准备打仗”本就一句口号,从珍宝岛事件后,好像开始较真了。
民兵训练,在我们知青同学眼里就是好玩,一乐,和闹着玩差不多,参加训练也主要是为了偷懒不用下地干农活儿,还可以工分不少,一举两得。
但在李连长这儿,是真开始较真了。
训练中,有个科目是投弹,就是练习扔手榴弹。
扔手榴弹的技术要领是一定要抡开甩开大臂,才能掷得远。可要是真用起臂力再甩开大臂实实惠惠练的话,没几天功夫胳膊手腕都会练得肿胀起来。
这谁受得了呀,尤其几位女同学更是吃不消。
本来就是来偷懒磨洋工的,要是变得更苦更受罪,谁干呢!
女生王玫,是我们农场里最漂亮的女知青。
如果说,班有班花,校有校花,那王玫同学就是我们农场的场花。
女生一美,就格外娇气。王玫也有这病。
对这点,女生之间会有几分嫉妒,可男生们倒是很受用,纷纷争当护花使者。
一天,王玫偷懒训练中出了事故,手榴弹差点砸到一同学的秃头。
这下让马户连长抓到了典型:给撸哭了,还害了一场小病。
实际上,我们都挨过马户连长的撸,但这次撸的是王玫,自然就成了焦点。
是同学们都同情王玫呢,还是都讨厌连长,谁也说不清,反正大家伙儿都冲一口气想着怎么能捉弄捉弄我们连长大人。
把这事儿,给挑明的是付刚同学。
刚子是个大帅哥,而且是帅呆了的那种。总喜欢照镜子,那年头到处没镜子,他便自个备了一个比窝头还小的小镜子。有女生都不这么干,他却屁颠屁颠地。
最有意思的是,这哥们总好自吹,说,王玫最喜欢他。
可小迷糊揭发说,王玫私下告诉过小迷糊,王玫并不喜欢“大帅锅”。
王玫病好后的一个晚上,我们几个都聚到了一堆。
付刚说,要替王玫出口气才行,要不我们给他起个外号,怎样?
那年头起外号,可是一主要娱乐活动,几乎人人都有。
但付刚有脸蛋儿没墨水,就冲小迷糊说:你来秀才,你肚子里有货。
小迷糊的另一个外号叫:秀才,还一外号叫:小上海。
一个人有三外号,那年头,实际是一份荣耀。
小迷糊,本不是我们农场的,他是一位副场长的什么亲戚才调过来讨关照的。
小迷糊,高知家庭,父亲既是教授又是右派,母亲是高工。
他沉思了不到一支烟功夫:有了,我们叫他马户吧,就叫:马户连长!
大伙儿,一时没都反应过来。被小迷糊一番解释后,大伙儿,都乐了! 乐在,这“马字加户字”的谜底上,实际就一会呜哇乱叫的牲口。
“马户连长”,就此诞生。
一开始,还没人敢公开叫。
只是一个偶然机会,让全农场都叫开了。
农场里,召开的一个学习报告会上,书记、场长都来参加了。
会上,代表发言的正是我们的马户连长,而王玫是大会主持人。
一个过场以后,该轮到代表发言了。
只见王玫,对着麦克风清了清小嗓:下面请马户连长上台发言!
顺着,王玫那高了八度的女花腔细嗓,是一秒钟的停顿静场。随后,台下就是一片的哈哈哈哈大笑声。
这是真正的笑场,台下都在笑。
但台上的书记、场长却蒙进了鼓里。
看到大伙儿都在笑,场长木讷地来了一句话:马户连长是谁?他是哪个连的?
场长这木讷一问,又刚好与王玫那句构成了一个上下句的台词关系。
会场的共鸣效果,齐了,也奇了。
一场报告大会,立马变成了一场娱乐曲艺大会。
后来,报告会还真被搅黄了,因为马户连长已灰溜溜跑出会场没影了。
没了他的代表发言,大会也无疾而终了。
后记:大会虽然被搅黄了,但“马户连长”的大名却闻名遐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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