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八月底到缅茵州坝港市杰克逊实验室参加一个短期培训,顺便带家人一起去。坝港有新鲜的龙虾,美丽的每日都变换着色彩的港湾,和据说是美国东岸最高点的卡迪拉克山。卡山是看日出的好去处,很多人早上三四点就起床开车到山顶上看日出。我们到山顶比较晚了,没看到日出,但白日的风景也美得让人心旷神怡,流连忘返。发现山上有几条小路,见不少人顺着小路攀到山顶,就很好奇那些小路会通到山下什么地方。我们就决定顺一条小路往下走一走,看能走到哪里。结果走了近一个小时就返了回来,主要是气温越来越高,而我们也事先没做任何准备,连一瓶水都没带。回来后,儿子就说他对登山感兴趣了,希望再回去登山。因他念叨了几次,我就放在了心上。打听到在离杰克逊实验室不远的地方,就有一条路一直通到山顶。有一天下午三点培训班的日程提前结束了,而之后每天日程都排得很满,我觉得必须要抓住这个机会带儿子去登山。听说,从这里登山来回要四个小时,而日落是晚上7:30左右开始,这样算我们应该能够在天黑之前赶回。 这个登山路径的起点比较隐蔽,是在马路一边石头搭就的几个小石阶,石阶周围就是和其它地方没什么区别的树林了。我们把车停那里时已经3:30了。看看周围还有不少车停着,猜想都是登山者的车,心里觉的安慰了不少。我们爬得很快,到了山顶时才5:10 左右。那时山上开时起风,感觉有些冷,就到山顶的小店里一人买了一件衣服。因为我的头发被风刮起来很碍事,又忘了带扎头发的橡皮筋,就问店员有没有卖橡皮筋儿的。店员说:没有,不过让我给你想想办法。他回头看了看在一边忙着的一个女店员说:能不能把你的橡皮筋给她。那是个很年轻的美国女孩,扎着马尾巴,毫不犹豫的就把自己用来扎头发的橡皮筋解下来递给那个男店员。我赶紧说:不用了,不用了。但他还是固执地把那橡皮筋儿递给我,我就只好收下了。就顺便又问了他一些登山路径的问题。他把我带到门口贴的一张大地图边,边指边告诉我说山上共有三条登山路径,其中一条通到半山腰,然后可以从那里坐大巴返回城里,但他说那条路最难走。另一条一直通往另一个旅游景点:照登池塘,但那里是没有公车的。最后这条就是我们上来时走的,中等难度,但最长。他说若我们立刻下山应该来得及按原路返回。我也觉得这大概是唯一选择了。 下山时是5:30左右。 小径的标识是涂在石头上或树上的一抹蓝色油漆,路上还不断看到有人用石头垒得记号。一开始还以为是哪个登山者闲的无聊,用石头垒成各种形状做纪念,就象我们中国人喜欢在旅游景点刻下到此一游一样。后来发现每到一处标识不够明显容易迷路的地方,就能看到这样的石垒,才悟出这也是一种标识。 一开始走的很顺,感觉路很眼熟,有几个比较难走的地方也都有印象,就加快了脚步,不象开始时那么小心了。又过了一段时间我感觉有问题了,觉的路越来越难走,我跟儿子说我们大概走错了,他说,我们一直跟着蓝色标记走,不会有错,看看附近的蓝色油漆标识,我也只好同意儿子的说法。儿子在前面走的很快,很多时候我都看不到他在哪里,也无法叫停,就只顾追赶他了。但我越来越觉的我们走错了,有的地方小路变得很窄,下面就是悬崖,我必须很小心的匍匐前进,来时哪有如此难?后来发现这条路不是一直向下的,有很长一段就是贴在悬崖边上饶山而行。我又想制止儿子继续前行,他说:反正这显然是一条路,我们要返回恐怕也来不及了,不如就沿此路走下去。我也觉得现在返回再找正确的路,恐怕有些来不及了。我们就只好继续走,直到到了一处儿子也为难的地方:一个很陡的大概至少有十英尺长的峭壁,唯一的出路就是顺着峭壁滑下去。我想象着顺着峭壁滑下去的结果,一,若站不稳很有可能会滚下山,二,滑下这峭壁就意味着再无法返回原路。这里往下看山很陡,山底是丛林,对面也是山,根本看不到有走出去的希望。我跟儿子说,这一定是别人用来攀岩的一条路,所以人家没跟我们提到,我们必须要返回了。儿子也不争辩了,乖乖跟我按蓝色的路标返回。我终于悟出是在哪里出错。原来路上有一处光秃秃的 很开阔的山坡,没有树,当然就没有明显的小径。我们只顾按蓝色标记走了,却没注意到这里不只一个方向有蓝色标记。我们走的那条路当时离我们比较近,自然就顺那条路走了。那片山坡的中间有一个木牌子,上面有三个箭头,分指两条路和山顶的方向(包括我们上山走的那条路),但没有箭头指向我们走错的那条。当时我们在山坡右边,就没看到这个木牌。 终于找对了路,那时已经6:40 了。即使我们走得很快,太阳落山的时候也只走了一半的路程。儿子脚步已慢了很多,变成了他总落在我后面。山上的路乱石搭成,很崎岖,经常要跳上跳下的。但我记得山下树林里那段稍微平坦一些。所以我想必须要在天黑前走过这条石头路。我那时已紧张的忘了疲倦,还不停的要给儿子打气。我想,人真是奇怪的动物,我平常爬个三楼就气喘吁吁,而到现在已爬上爬下的好几个小时了,竟然一点不觉得累了。想起谁说过一个老太太为了救儿子把汽车搬了起来,如今看来或许是个真事儿了。 进了树林时,天已黑下来。蓝色路标都漆在树上,越来越看不清了。虽然这里石头不多,路却也不象印象中那么平坦,经常深一脚浅一脚的,有时还会踩到泥洼里去。最要命的是林子里的路不是很规整,常常走到一处,就不知往哪里走了,好象三四个方向都可以走。儿子是近视眼,大概因为什么都看不清了吧,紧张得声音都带了哭腔。我就拉住他甚至扶着他一起走。那时已谈不到走了,只能叫挪。真是举步维艰!后来即使我拼命睁大了眼睛,也看不清路标了。儿子想出了用苹果手机照明的办法,苹果手机还真给力,靠它发出的那点微光,我得以勉强地辨别着路标。因记得上山的时候,在这林子里也有分岔的路,还是非常担心走错了。那条路感觉是如此漫长,周围是黑漆漆地森林,好象永远都没有尽头。 我想象着若是走不出这片森林该是什么的结果,以前也听过谁谁谁迷失在森林里,被找到时已经死去。想想这些我就紧张得快要窒息。现在说起来轻松,而那时却实实在在感到了巨大的威胁。毕竟山里手机没有服务信号,不能求救,而苹果手机的那点微光也不知能维持多久。山里的夜晚很冷,也不知会不会有野兽出没。。。。。。 终于走出来时,已9:00 点多了,路边只剩了我们那一辆车。那时的感觉是死里逃生。回想起来,若沿峭壁滑下,必是死路一条,而若没带苹果手机(我常常不带我的苹果手机,因我习惯用另外一个老手机,那个老手机和儿子的手机当时就都没多大用)。看不见路,迷失在林子里,结果也不会好到哪里。 回旅店的路上去路边一家餐馆买三明治,话就突然多起来,跟店员聊起了刚才的经历。在等三明治的时候,我要了一勺坝港特产的蓝草莓冰淇淋,那个店员给了我至少两勺的量。这时候,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友好和理解的表示,都会让你深感温暖。 后来儿子说这次经历是整个夏天最刺激的了,不过,他再也不想爬山了。 (20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