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讨论大跃进有没有饿死人的问题, 60年代饥荒普遍归罪于大跃进,掩盖了三自一包导致抗灾能力下降,粮食减产的真相。 因为犬儒们裱糊历史,给人形成了一种印象,三个和尚没水吃,农村只要分田单干就万事大吉了。 其实农村60年代分田单干导致饿死人, 80年代甚至现在分田单干也是会饿死人的。 当然现在国家有中天补贴和社保。 如今的三农问题到底是哪里来的?
刚刚看到一篇报道说几年中国苹果丰收,但是价格降低10倍, 资本炒作导致丰收年果农反而收入下降破产,城里百姓依然高价吃苹果。 农业是天生需要合作的行业。 世界文明的发源地都是沿河的农业区, 就是因为分工合作的需要促进了社会管理。
下边这个故事讲的就是曾经辉煌的存在分田单干之后变成了老大难,摔碎的鸡蛋是很难再缝补起来的, 债台高筑破产的村子, 不得已找一个有黑社会背景的包工头回村当书记。 黑社会当村长是农村很普遍的现象,多数黑社会村长会不会鱼肉乡里大家可以展开想象的翅膀, 当然,也别把黑社会想的太坏, 蹲过监狱的包工头被弄回去当书记,第一项后果就是导致两项上千万的工程违约,包工头自掏腰包赔偿的违约金就数百万。
————————————————————————————
冯川:债台高筑的村庄,找来一“混混”当书记 下面我们以X村村书记为例,具体分析在基层推行改革的过程中,X村的“先行先试”何以在村书记的带领下成为可能。 一、债台高筑的村庄
X村也曾有过辉煌,特别是第一任书记领导的时候。时值20世纪60年代,X大队的粮、棉、油产量占E城的1/16。当E城工人只拿几分钱工资的时候,X大队农民的收入已达1.8元甚至2元多,翻了E城工人的10番。X村那时的村级企业算是最多的,砖厂、化肥厂、农机厂、服装厂都有。
然而,X村的经济从1982年分田到户之后就开始滑坡了。“改革开放以来,我们村级组织丢失了党员、丢失了群众,人心都散了”,徐书记说。
90年代开始欠的债,截至2008年,共形成债务400万,到现在每年都在偿还。村集体债务的形成来自两个方面:
其一,村级企业垮了,“全都倒干净了”,债务由村集体里背负着。厂房有的推倒做了农民的房子。
其二,村集体举债垫缴农民所欠税费、支付政策配套费。
据徐书记介绍,之前要收税费,农民一年种到头本来就没有什么收入,农村的福利待遇什么都没有,农民还要从口袋里拿钱出来交。农民哪有钱交?不交,政府就派人到家里去拆农民的房子、封农民的门、拿农民的粮食,农民都没办法生存了。那时的村干部怎么办?不得不执行国家政策,不得不去抢,不得不去拆,不得不去封,造成干群关系非常紧张,上下级关系也非常紧张。村里要做什么事,农民说“我不跟你干”,根本就不理村干部。
再加上村里在落实国家政策的时候,国家的相关配套没有跟上来。市里从省里套来的项目资金,用到X村的顶多只有十分之一。从上面套了一个亿回来,顶多给X村1000万,其他的钱做其他的建设去了,这个资金就变成了“打捆资金”(与“专款专用”相悖)。
上面落实一个项目需要配套100万的话,市里配套30万,区里配套20万,镇里要配套10万,总共加起来得160万。市里没钱配套,区里就不可能配套,镇里更不可能配套。100万,市里先拿20万吧,自己用了再说,80万让村书记去做,等把事做好——算区里的政绩。区里说,市政府拿了,区也拿10万,剩70万村书记去做,还要求村书记做好——镇里怎么办,镇里不敢多拿,拿5万,65万给村里,让村书记去做。用65万来做160万的事,还要做好,这做得了吗?到农村来怎么办?村里又不能不做,而且还得做好,只有举债,到处借钱。
党员不敢说话,村干部不敢做事,还发生过农民动手打组长的事情。组长一年工资500元,年底村集体没钱发工资,只有打欠条。村部设在一间地下室,没有一张四个脚的办公桌,只有用几张桌子拼起来办公,因为任何一张桌子独立使用都是站不住的。
到2007年年底,徐书记的上一届没办法支撑了。因为债务,他们从每一年腊月二十三开始消失了,不敢回村里来了,也不敢回家里去,躲到远一点的亲戚家去,躲到大年三十晚上十二点过了之后再回去。这个时候还有人在家等着他。 二、徐书记上台
徐书记对这个村庄很熟悉,他从小在这里长大。X村给了他一份很深的感情。和他同龄的,他基本都认识。在外面闯荡一番后,4000人中他最多认得800人,其他人他一个都不认识,很多人也不认识他。
到现在,村集体还欠着徐书记十几万块钱。因为徐书记是做公路工程的,比较有钱,所以借了不少钱给村集体。他说他妻子极力反对他回来。他回来是因为“政府干了一个荒唐的事”。
2008年他在H省的省会城市,他比较好的一个朋友在家乡的乡镇政府当副书记,打电话给他,叫他回来一下说有事,他说“啥事?”,这个朋友说“关于你的事”,他说“关于我什么事”,这个朋友说“回来我就告诉你”。
上一任书记跟他关系非常好,十个人几百块钱也是要他给,他从省会城市赶回来拿钱去赎这个书记的事他都干过——这个书记差别人钱,别人把这个书记逮到了,腊月二十几差不多要过年了不要这个书记回家,要这个书记给钱。晚上乡镇副书记打电话,是叫他去取这个书记。徐书记说,这不能斗狠,欠债还钱是应该的。
这次又遇到类似情况,他还以为是要还钱给他,还兴高采烈地开车回来去办公室。地下室围着坐了一圈人,政府工作组组长还有一些政府官员在那里。他去了之后,政府先把一个任命他为村书记的文件宣读了,再来做他的思想工作。村里的老书记也做他的工作,说“X村这么大一个村,搞成这么个样子,让人寒心”。
先前什么话都不说,仅仅与乡镇干部在几个月之前吃了一次饭谈兄弟感情。这次,他稀里糊涂地回来。宣布的时候,他还有三个工程在手,都在省会城市下辖的区里,三个项目加起来2000多万,他怎么走得了。他当场对政府的人说:“你简直是开玩笑,瞎搞!”徐书记说,他到现在都没有搞明白为什么选他回来当书记。
他2008年回村就任前在手的三个工程,其中一个刚好做完,一个工程做了一半,最后由于徐书记的就任,被甲方终止了合同,当年年底结账时扣了423000元的违约金。政府还派人去帮他说情,但省会的甲方根本不卖账。还有一个工程做了一大半,只有转给别人做了。对于工程损失,政府根本不补钱。他说,有天晚上下很大的雨,他开车去政府开会,一撞撞了两个人,在医院里赔了27万元。其中一个女的,住到特护病房里,住了一个月零三天,一天就是4000多元,钱也都是他自己出的。
徐书记在对自己就任过程的叙述中,透露出一种勉为其难、强顶上去的意味。他本人表示自己的上台是“稀里糊涂”的,甚至有些抱怨政府不为自己在工程上的损失负责。但乡镇农办主任说,其实徐自己是有这个意向的。
徐书记上台之后,可谓“新官上任三把火”,做了不少的事。
(1)借债还债
2008年徐书记回村就任,把债务截断,一律不算利息。债权人中私人占大头,银行还不足1万元,其他300多万都是向农民借的。徐书记向笔者生动地描述了向农民借钱的过程:
“我当书记,你有单位你有钱吧,行行,上面逼我逼得没办法,借我点钱借1万,最后农民也借5千、借1万,这是一种办法;第二种办法:你把你的钱给我,我2分、3分甚至5分的利息给你。”
徐书记认为,上级政府逼他交钱也是“双规”:规定时间、规定任务,要交清楚,不交不行。至于以后的债务,没人考虑,也没人能考虑。
(2)兑现工资,并提供安全庇护,维护党员干部的权威
徐书记认为,人都有个私心,只有在有一定的经济保障、安全庇护的前提下,干部才会踏实做事。从2008年他任书记起,他承诺兑现村干部的工资。并且他在全村党员会、党小组长、组长会上对村干部说:
“你们这些人在全村范围内乃至在村外,为了工作,为了集体利益,我给你们一句承诺,你们身上全都贴了金子了,没人敢惹你们,谁要是敢动手打你们的话,那就等于是打了我,你让他试一试。这句话你可以带下去。”
有了徐书记这句话,党员不敢说话、村干部不敢做事的局面,有了很大改观。
此外,徐书记对党员干部说:
“能够为老百姓做的事一定要做到,在原则范围内承诺老百姓的事一定要算数。以年度为单位,不能跨年度,年内承诺的事,就算砸锅卖铁,也要年内兑现。你向村民承诺的事,兑现不了我给你兑现,因为我不能让你三十晚上不能回去过年啊。”
徐书记认为党员要管好,谁都可以丢,党员不能丢。党员带头作用一定要体现,支部一定要维护他们在群众中的权威。
(3)招商引资,兴建社区
X村现在引进的项目有某某牧业、某某生态园、某某绿生园、某某养殖、某大学水稻种子实验基地等。另外,拟落户的还有E市林业局私人创办的花卉苗木种植基地、生物研究基地、红虫养殖基地等。徐书记负责项目申报,操管全盘,内外兼顾。在内部财务方面,有一个报账员负责财务收支。财政所管村集体的账,即“村账镇管”,因此不需要会计这一职位。村里主要的事务,只要不是特别重大,都由村委会主任来管。总之,村内事务用不着徐书记面面俱到地管。
在选择项目落户方面,徐书记有一条原则:“搞集体也好,搞企业也好,搞公司也好,不要跟村里捆绑,村里不承担风险”。他认为,在某某牧业的兴办中,村集体承担的是零风险。某某牧业每个项目落户X村的时候,徐书记都要考虑:土地的规模有多大,土地的规模是否足以抵挡十年、二十年的风险。若能抵挡,这个风险他愿意承担,因为公司投入的资产远远超过他投入十年、二十年的费用,他用一年来换这二十年;当对方不履行合同的时候,他将迅速与对方中止合同。
徐书记还有坚持另外一条原则:“你指望谁也不要指望政府,打铁还需自己硬”。以前的书记会求助乡政府,乡政府就一句话:“你去搞,你去搞,搞出了纰漏我来”。对此,徐书记非常不满:“你XX敢搞出纰漏吗?”
为新社区建设,国家投入了1000万,村集体投入700多万,村民散户投入了差不多2000万。一期指标交易加上村集体的资金,可以解决二期投资的一大半资金,剩下的农民自筹。农民不可能一分钱不出,有一个差价补贴。新社区二期建设是招标过来的,徐书记还要投入7800万。据徐书记估计,村集体现在可以投入1000多万,包括村集体的经营所得、土地指标交易。
对于X村拆迁腾地整理出来的指标,徐书记说:
“市里承诺谁都不买也要买我的,我的卖不出去,市里给钱,按照16万的价格,他只要拿我第一期的指标200多亩去交易就可以了。要全部指标卖出去,那要几个亿,市也买不了,我不做那么大指望。”
市委书记和市长都承诺,可以承担这个风险,并且“有一个会议纪要,他不敢说话不算数。”此外,“上访”也成为可以利用来约制上级失信的手段:
“如果说话不算数,行,‘农民工,市政府去市政府去’,挺简单个事,把会议纪要一个人复印一份拿到市政府去,不行就拿到省政府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