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我在北美大学实验室做博士后的经历 退休了,收拾心情,写点回忆拿出来晒晒,不谈敏感话题。因为我的新浪博客被加密,无法登入(其实点击率非常低,我不是公众人物),只能在借此万维网存放我的故事。 我是2001 年秋末移民加拿大。登陆后没闲心倒时差,第三天就去大学同学,阿杰,他工作的实验室观看分子生物学实验,约三个月。在此,感谢阿杰的热情款待,每天随他的车下班回家,享受厅级干部待遇。而后经人介绍,去一位刚起步的华人PI 老卢手下当大学本科全职实习生,每日工作9-6,每周干7天,月薪600加元。我是五十年代出生的,天生就有无产阶级大无畏的革命加拼命精神,为科学献身,也是想多出成果。雇佣我的PI,老卢,与我同岁,他心理压力很大,异常焦虑,急于好的结果,和科学基金。其间,隔壁洋人实验室的一位华人技术员大姐对我说,“你真幸运,刚来就找到了工作,不要计较什么工资高低,摆正态度”,是的,华人在海外打拼不容易!老卢每时每刻都在想有重大的发现,并欲望在大刊上发表论文。老卢想挖我的潜力,问有何绝活,我能力有限,感觉愧疚。 日子一天天过去,老卢下面还雇了一个正宗的洋博士后,比我小8岁,是青岛帅哥,他似乎西化了,说每句话开头和结尾都笑得畅快,我则非常拘谨,常常被他取笑。大约二月后,我的另一个大学同学,华仔,他告诉我,他那儿的美国华人助教急于从中囯找博士后,但是因为中国去美的签证全部被拒,还没找到人。他问我,能否试一试,年薪2.8万美元。另外,华仔还说,在北美生活,诚信重要,有什么话直接说,想换工作没有什么难为情的。但我内心争扎,怎么也不敢说实话,只能以加拿大生活难以适应为由,离开了老卢的实验室。其后,我电邮老卢,还打过电话,对我的离开深表歉意,因为我撒谎了。 我在多伦多美国总领馆办签证时,那位小胡子签证官说,“你才刚刚登陆多伦多,怎么立马就颠,想去美国,怎么解释?”,我答:“多伦多难找工作,我现在虽然在多大一个实验室工作,收入难以维持生活“。就在小胡子要拒绝我时,他旁边一位老奶奶级的官员和蔼的笑着对我说:“我看了你的简历,我曾经在协和医学院当过外教,这样吧,你下午再来一趟吧“。在此跌宕起伏中,我的签证终于拿到了。 我在美国工作的上司,老刘,青岛人,很爷们,比我小6岁,也是一个刚刚起步的PI,即相当于中国助教,我们之间合作算是愉快,当然,上下还是尊卑有序的。因为我的家属没有随我迁去,所以,我的全部精力投入到工作中,工作效率高,在老刘实验室发了二篇一著文章,虽然不是大刊,但老刘因着这些数据在2003年申请到了二个RO1 NIH基金,共二百万。他也因此拿到终身教职tenure,我的年薪也涨到3.2万美元。老刘常劝说我,赶快将家属迁来,并说,帮我想办法移民美国。可是,我的家属喜欢多伦多,老刘也无奈,所以我在美国干了一年半就回加拿大了。很遗憾,老刘刚刚成为终身教职才三年,就因癌症去世,享年46岁。
老刘的的音容笑貌常在我脑中浮现。他人缘好,每天下午4点,大学里的中国留学生男男女女,都来约他去打篮球,或去喝点什么。我天生笨手笨脚,是个体育盲。老刘常常取笑我,“你怎么尽吃垃圾食品,也不捣饰”。老刘高兴起来会在实验室楼道与人争足球。一辈子研究细胞调亡的科学家,老刘,居然死于胰腺癌!?人的寿命长短只有上帝知道,因为祂是创造天地万物的主。
回到加拿大,我还是在实验室里当博士后研究助理打科技工。皇后大学生理系主任,弗格森教授是我的上司和指导,他与我同岁,是个典型英国人,幽默风趣,面部表情,肢体语言丰富。我去皇后大学前,曾经在美国圣地亚哥与弗格森在海边散步,傍晚一起喝点啤酒。一般周五下午,弗格森去打高尔夫球、或者去长跑,偶尔会约硕士生、博士生去喝点啤酒。弗格森广交朋友,他去参加会议,学术人脉资源广。我的年薪为4.3万加元,还有国家退休保险。
佛格森实验室里的研究生全是本土白人孩子,加一位北京来的博士生,他向我打探我年薪。强烈节奏重金属音乐陪伴着细胞脑片放电,当放电无缘无故消失,那些白人硕士博士孩子们会大声咒诅,并F..K。一位博士女孩已经延迟毕业,她骂道,科学就是抛骰子,硕士帅男咆哮,科学像是鈎鱼,总之,实验结果也靠运气? 我的实验进展也不顺,弗格森的科学假设无法在实验中呈现。电生理实验记录结果可以存入电脑,非常准确具体。弗格森也会急于求胜,将假的伪信号当作好结果,显得很兴奋。只有实际操作的我,完全知道真假。我会对弗说,实验应该暂停,或放弃,走另外一条路。 另辟蹊径后,实验真的有了苗头,但是,半年时间已经耗费。有位硕士姑娘,临近毕业实验还没苗头和方向,弗格森将我的新发现转给她去完成毕业论文。 转眼合同到期,弗格森对我说,“由于资金不足,你的工作合同无法延续”,他还补充強调一句“你是我见过的,最努力工作的人,难以置信(incredible),你一定能找到工作”。 我对弗格森应该充满感激之情。真没预料到,他还为我付了失业保险金,所以,我不必为生活担心,有充裕的十个月休整期,去寻找下一个研究助理工作。 我失业后一个月,接到一个来自安省西部大学的电邮,是位儿科系的法拉西医生询问我,能否等待三个月,待他的科研项目下来时,去他那面试。后来我去了,法拉西医生开一辆奔驰跑车来接我的,他年轻又帅气,先请我在中餐厅吃饭,然后去看他的实验室。他还引荐一位上海来的研究人员与我聊聊,“哇,你太走运了,在一位临床医生下面找到工作,今后不用愁了,医生总是更容易拿到科研项目的“。 然而,我没有接受法拉西的工作邀请,因为他没答应付我失业保险金的要求。为此,他十分气愤,在电邮里说,“为了招聘你,我已经拒绝几个候选人,你影响了我的科研进度,请你今后不要再做出这种事情!”。我则回应,“我是加拿大永久居民,应该享有失业保险的权利,我对得住良心”。从此以后,每当我找到一个工作机会,只要对方要我工作经历的证人时,事情都被皇后大学弗格森弄黄了。我问弗格森,为什么?他说,“你拒绝去法拉西那儿工作,是难以理解和接受的,你的诚信有问题!” ,我明白了,“左派”与“右派”在二个频道上?各说各话,无法交集。加拿大讲人权平等,但也不是绝对的? 从此,再也不提皇后大学的经历了,我在马古马斯特大学找到一个工作,因为我在美国有四篇文章,工作背景还是挺硬的。但是,这个工作还要等二个月。就在此刻,我又接到多伦多一个护理院的全职工作机会。 是继续去做博士后打科技工,还是一门心思安心下来,去干一件永远不会失业的护理工作?放弃实验室工作,意味着,从此,我永远与自己所学专业再见告别。那个时候,快49 岁的我,已经是科学的黄昏,虽然仍可以给冷清寂莫的实验室带来一点光明和温暖,但我的脑海里很难撞出思想的火花了,难以潜力发掘。学术就是这么“残酷”,与其踉踉跄跄地往科学的小径上走下去,不如就此打住!承认自己的无能。 如今,我还是坦然的认为,我的抉择是对的,至少,我的家庭生活得以安稳,不致于居无定所。 其他方面,有何吐槽?华人固然心灵手巧,其他族裔的欧亚人也同样聪明优秀,我们不要沾沾自喜。离开大学后,我对科学界的名人知道如何去平视,对他们有了“免疫”力,大家都是人,只要凭良心去工作,都可以对社会贡献自己力量。世界上的伟人名人只能远看,接触久了都回露出人性弱点,天才与疯子只有一线之隔。海归的,或回去讲学的华人学者,记住,国外,只有体育演艺界的明星才出名,切勿炒作自己,国内媒体更不应该推波助澜,让那些学人踏踏实实去做学问。 华人还是脱不了传统观念“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概括了过去,或许将来,许多读书人读书的目的和追求。 一朝SCIENCE, NATURE,CELL题名,就出人头地,可以荣归故里,光宗耀祖,家喻户晓。 我在美国某大学见到我同校的学长,他是起步几年的PI,对我们国内来的打工者默言不语,对同资历的人眉飞色舞。有一次,我与他在科研大楼面对面碰上,我为他开门后,他如没瞧见,进门后头也不回。洋人虚伪,可是还是有礼。国人自己如何评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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