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树头"周围嘅行人路,啲档摊嘅档主个个打武咁手撑货架,拉电线,摆放自己嘅货物,为今晚嘅"灯光夜市"做最后嘅准备.阿文避开脚边一大堆纸箱,想話过马路到对面,就听到一声招呼"文哥,收工啦?"阿文一望,原来係卖翻版录音带嘅阿嫦.
佢仲未嚟得切回应,就听到有人爭先答口:"梗係收工啦,唔通行街咩?"
听到嗰把沙哑嘅声喉,阿文知道係阿嫦隔离摊档卖"古董"嘅阿乐.呢兩个后生仔女,一日到黑你撩我斗,大家都見慣不怪。阿文对佢哋兩个点咗下头,算係回应。阿嫦唔理阿乐撘口,对阿文話:"文哥,今晚有郑锦昌嘅新带,想唔想听下?"
阿文走近阿嫦嘅摊档,耷低头睇佢所讲嘅新录音带.庙街卖翻版录音带嘅摊档大大話話有十几家,其实货色都大同小异.但凡唱片公司有新嘅出品,唔使几日,庙街就会有平过正版好多嘅翻版录音带上架.之不过唔淨止庙街呢类地摊嘅,有啲铺头都一样卖翻版货.个个卖录音带嘅摊档都摆住套音响设备,方便啲客试听。冇客嘅时候档主就会摆只最热门嘅带落部机度係咁播完又播,招揽人客。
呢几年,香港经济起飞,一般家庭都有录音机,录音带嘅需求量大增。由于正版录音带嘅價钱比较贵,普通市民多数中意购买价格低廉嘅翻版录音带。虽然話音质同正版有距离,不过放落普通嘅录放机度播差别亦都唔大,故此翻版录音带大有市场。翻版录音带嘅生产过程其实非常简单。通常係某个老板将一餅正版嘅录音带用比较高级嘅录音机复制出若干盘"母带",然后将呢啲"母带"外发俾家庭工场加工。家庭工场嘅规模大小不等,有啲十几台,有啲二三十台录音机。家庭工场将“母带”摆落一部机度“放”,喺其它机度“录”。“录制”完毕,老板会派人来收返啲“半成品”。呢啲“半成品”仲要经过“后期制作” - 喺录音带两面贴上相应嘅曲目标贴,然后放入有外包装嘅盒度,咁呢个翻版嘅流程至叫做完成。香港嘅家庭工场喺“塑胶花”,“假发”外发加工逐渐式微之后,好在又有“翻版录音带”嘅新浪潮。呢一趟加工浪潮呢几年养咗唔少香港人。
見阿文对郑锦昌嘅带冇乜兴趣咁款,阿嫦换咗一餅带。听咗几个音符,阿文担高个头,问阿嫦:“呢只係 ......?”
阿嫦唔出声,双手揞住头发,側側头好得戚咁笑。阿乐嗅咗过嚟話:“呢支曲咪你嘅大作啰,听唔出咩?”
阿文当然听得出呢支係自己冇几耐之前所写嘅一支曲。佢奇怪嘅係几時被人錄咗成帶自己仲懵成成。更加之奇怪嘅係餅带好冇水准,淨係得把二胡做伴奏,仲有杂音。
阿乐又話啦:“呢餅帶係你嘅头号拥趸,庙街未来大歌星阿嫦嘅私伙嘢!”
講嘢嘅时候,阿乐双手仲擺成四十五度角夸张咁指向阿嫦。
阿嫦作势要打阿乐,大发娇嗔:“至多口就係你,唔出声冇人話你哑.”跟住就问阿文:“文哥,唱得点啫?你哋曲艺团会唔会收我呢?”
阿文話:“收唔收都唔係我話事,要问过我师傅,仲要问问二叔佢......”
话口未完,就听到有人大声嗌:“阿嫦,啲嘢仲未执掂咩?天都就快黑啦!”
大声嗌嗰位正係阿嫦个老窦,阿文讲紧嘅“二叔”。“二叔”寥寥瘦瘦,手指幼长,拉得一手好胡琴,阿文正話听到把二胡声就觉得似係“二叔”嘅手勢,连除同“二叔”打咗个招呼問:“二叔,阿嫦搵你戥佢伴奏咧?”
“二叔”笑笑口,指住阿嫦話:“呢个女,又攞呢餅带出嚟放。話時話啦,你呢支曲的确写得好,若不然我至唔会陪个傻女顛埋一份。”
阿文話:“二叔,您过奖啦。”
“二叔”話:“我真係有嗰句話嗰句咖。呢呢呢,你听下呢两句 [蓝桥梦断魂难寄,荒烟渺渺星辰稀] 写得几咁好呀!可惜呢个妹头唱唔出啲味道嚟!”
阿嫦喺傍边扁晒咀話:“正話好似听見有人話天就快黑了噃,係唔係呢?”
“二叔”对阿文一笑:“有人要将老窦军啦。哈哈!”
阿文即刻話“二叔,咁就唔打搅啦,你哋忙啦。”
阿文啱啱郁腳,阿乐就出声啦:“阿文,我唔怕打搅,嚟我呢度睇下啦。”
阿文就问:“又撈到啲乜筍嘢呀?”
阿乐个档口卖一啲旧货,佢自己就話係“古董”。喺佢个档口你見得到西施浣纱用过嘅木盆,姜子牙嘅钓魚竿,诸葛亮嘅鹅毛扇,林林总总,不一而足。纯钧剑,鱼肠剑等上古名器佢都有。阿乐仲兼卖各种“秘籍”。《孙子兵法》,《鬼谷子》都係寻常典籍,《武穆遗书》,《易筋真经》同《蓬莱剑诀》佢呢度亦都有。阿文知道佢嘅底,自然唔会当真,随口一问就准备离开。
点知阿乐一手拉住佢:“真係搵到本古籍呀,係山东临清县出土嘅《西门大官人房中秘》”。
阿文听見佢咁講,“咭”一声笑咗出嚟:“哇!咁难搵嘅嘢都俾你搵到呀,今勻你实发啦。可惜唔啱我口味,秋倌可能会有兴趣.”话一出口,有人喺阿文背后接口話:“边个喺度讲我坏话?”阿文拧转头一望,原來“秋倌”就企正喺佢后面。
呢个秋倌姓邓,大名剑秋。佢个人唔算矮,不过体形偏瘦,塊面就长得啲,即係所謂嘅“鞋抽”面。啲人叫佢做“秋倌”有多少“鞋抽大倌”咁意思,不过秋倌都冇乜計較。秋倌今日着咗套白色西裝,脚踏英国皮鞋,风度翩翩,之不过面容略带憔悴。邓家喺庙街拥有唔少物业,每年凈係收租嘅收入就唔少。“秋倌”兄弟之中排行第五,喺家族公司里面冇实际职务,最清闲,吃喝玩乐样样擅长。由于佢喺英国读番书,一口流利嘅英文,加上有啲英国绅士派头,但凡公司招呼西人客户,“秋倌”都大出风头,邓老爷因此对佢亦都宠爱有加。“秋倌”唔似得有啲飲过咸水嘅人咁鄙薄中国文化,佢对传统嘅琴棋书画都有所涉猎。佢係阿乐嘅大客,隔得三头兩日就会帮衬阿乐买多少嘢。阿文问过佢点解对呢啲“朱义盛”咁感兴趣。佢話虽然呢啲嘢唔係古董,有啲制作认真嘅仿得嚟都几有睇头。
阿乐一見秋倌,拉拉臨打开一个旧皮篋,由里面攞出一个蓝布包袱,神情凝重咁打开包袱,双手拈出一本书页泛黄,书脊仲带有多少污迹嘅线装书递俾秋倌。
秋倌面带微笑望实阿乐,对阿文話:“你睇佢,扮鬼扮马几咁洒家。”
阿文亦都笑一笑,冇开声。
秋倌將本书揸上手,先睇目录,再睇咗几页内文,对阿乐話:“内容冇乜新意,用纸同装订倒係唔错,排版都有咁上下水准,几多钱?”
阿乐噏咗个价钱,秋倌笑一笑將本书递返俾佢咁話“照計就唔值呢个价钱,不过你都唔算大贪,我就要咗佢啦。我而家要去趁一个饭局,书放喺你呢度先。”
阿乐连声話好,將本书照旧用蓝布包好放返旧皮篋度。秋倌向佢哋点咗下头就走啦。
阿乐望住嗰一身白衫白裤渐行渐远,回过魂咁对阿文話:“秋倌今晚约嘅係西人客。”
阿文岌下个头話係。庙街啲人都知道,呢位秋倌平時中意着唐装,尤其中意着白色。夏天经常着一身白竹纱或者白府绸衫裤,㳠对阔口布鞋。秋天嘅时候着棉布长衫,冬天就喺长衫之上加一件棉衲,就连佢啲外国朋友都知道佢嘅习惯。只有招呼外国客户嘅时候佢至会着到西装骨骨。
阿文对阿乐話:“你係得嘅,一开档就食咗單大茶饭,今晚一定生意兴隆。”
阿乐满脸堆笑噉应佢 :“承你贵言,多谢!”
官话版
"榕树头"四周的人行道上,各个摊档的档主忙着支货架,拉电线,摆放自家的货品,为今晚的"灯光夜市"作最后的准备.阿文绕过脚下一大堆箱子,正要越过马路走到对面,就听到一声招呼"文哥,收工啦?"阿文一看,原来是卖翻版录音带的阿嫦.
他还来不及回话,就听到有人抢先回答:"当然是收工啦,难道是逛街吗?"
听到那略带沙哑的嗓音,阿文知道是阿嫦隔邻摊档卖"古董"的阿乐.这两个年轻人,一天到晚斗嘴,大家都习以为常.阿文对他们两人点了一下头,算是回应.阿嫦不理阿乐的打趣,对阿文说道:"文哥,今晚有郑锦昌的新带,要不要听听?"
阿文走近阿嫦的摊档,低头看她所说的新录音带.庙街卖翻版录音带的摊档少说有十几家,其实货色都大同小异.但凡唱片公司有新的出品,过不了几天,庙街就会有比正版便宜得多的翻版录音带上架.其实不只庙街这类地摊,有些店铺里也卖翻版货.每个卖录音带的摊档都放着一套音响设备,以便顾客试听。没有顾客的时候也总是把最热门的带子放了又放,招揽客人。
这些年,香港经济起飞,一般家庭都有录音机,录音带的需求量大增。由于正版录音带的价格比较贵,普通市民大都乐于购买价格低廉的翻版录音带。虽然说音质和正版有距离,不过在普通的录放机里播放差别也不太大,因此翻版录音带大有市场。翻版录音带的生产过程其实非常简单.通常是某个老板把一盒正版的录音带用比较高级的录音机复制出若干盘"母带",然后将这些"母带"外发给家庭作坊加工.家庭作坊的规模大小不等,有的十多台,有的二三十台录音机。家庭作坊将“母带”在一台机子上“放”,在其它机子上“录”。“录制”完毕,老板会派人来收回“半成品”。这些“半成品”还要经过“后期制作” - 在录音带两面贴上相应的曲目标贴,然后放进有外包装的盒子里,这个翻版的流程才算完成。香港的家庭作坊在“塑胶花”,“假发”外加工逐渐式微之后,亏得有“翻版录音带”的新浪潮。这一波加工浪潮这些年养活了不少人香港人。
看阿文对郑锦昌的带子好像不感兴趣,阿嫦换了一盘带子。听了几个音符,阿文抬起头来,问阿嫦:“这是 ......?”
阿嫦不说话,双手拢住头发,偏着头得意地笑了。阿乐凑了过来说:“这是你的大作呀,听不出来吗?”
阿文当然听得出来这是自己前不久所写的一首曲子。使他诧异的是怎么会在自己懵然不知的情况下被灌录了带子。更使他疑惑的是带子很不专业,只有一把二胡做伴奏,还有杂音。
阿乐又说了:“这是你的头号拥趸,庙街未来大歌星阿嫦的私房货!”
说话的同时,阿乐的双手还成四十五度角夸张地指向阿嫦。
阿嫦作势要打阿乐,大发娇嗔:“就你会说,不作声也没人说你是哑巴.”接着问阿文:“文哥,唱得怎么样?你们曲艺团收不收我?”
阿文说:“收不收我说了没用,要问我师傅,还要问问二叔他......”
话没说完,就听到有人在喊:“阿嫦,东西还没收拾好吗?天都快黑了!”
喊话的人正是阿嫦的父亲,阿文口里的“二叔”。“二叔”瘦高个,手指细长,拉得一手好胡琴,阿文刚才听那二胡就觉得像是“二叔”的演奏,忙跟“二叔”打了个招呼说道:“二叔,这是您给阿嫦拉的伴奏吧?”
“二叔”含笑点头,指着阿嫦说:“这丫头,又把这带子拿出来放。说真的,你这曲子写得实在是好,要不然我才不会跟这傻丫头疯到一块呢。”
阿文说:“二叔,您过奖了。”
“二叔”说:“真不是瞎夸你。你听,就这两句 [蓝桥梦断魂难寄,荒烟渺渺星辰稀] 写得多好!可惜这丫头唱不出那味道来!”
阿嫦在旁边小嘴一噘,说:“刚才好像听到有人说天快黑了,是吗?”
“二叔”对阿文一笑说:“有人要将老爸的军哟。哈哈!”
阿文忙说:“二叔,那就不打扰了,你们忙吧。”
阿文刚移步,阿乐就发话:“阿文,我不怕打扰,来我这里看看吧。”
阿文就问:“又淘到了什么好东西?”
阿乐的摊子卖一些旧货,但在他嘴里就是“古董”。在这里能看到西施浣纱用的木盆,姜子牙的钓竿,诸葛亮的鹅毛扇,林林总总,不一而足。纯钧剑,鱼肠剑等上古名器自然也是有的。阿乐还兼卖各种“秘籍”。《孙子兵法》,《鬼谷子》都是寻常典籍,《武穆遗书》,《易筋真经》和《蓬莱剑诀》他这里都有。阿文知道他的底蕴,自然不会当真,随口一问就准备离开。
不料阿乐一把拉住他说:“还真是淘到了一本古籍,是山东临清县出土的《西门大官人房中秘》”。
阿文听了噗嗤一笑说:“哎哟!这么难得的秘籍都被你淘到了,看来你要发财了。可惜不合我的口味,秋倌可能会有兴趣.”
话刚落音,有人在阿文背后接口道:“谁在说我的坏话?”阿文转头一看,正是“秋倌”站在他的背后。
这个秋倌姓邓,大名是剑秋。此人个子不算矮,不过体形偏瘦,脸有点长,是俗语说的“鞋拔子脸”。鞋拔子粤语是“鞋抽”,“抽”字和“秋”字同音,因此叫“秋倌”隐喻“鞋抽大倌”的意思,不过秋倌不以为忤。秋倌今天穿一身白色西服,脚蹬英国皮鞋,风度翩翩,只是脸容略带憔悴。邓家在庙街拥有不少物业,每年光是租金的收入就不少。“秋倌”在兄弟之中排第五,在家族公司里没有实际的职务,最是清闲,吃喝玩乐样样擅长。由于在英国念的大学,一口流利的英语,加上英国绅士的派头,但凡公司里接待洋人客户,“秋倌”都大出风头,邓老爷因此对他也是宠爱有加。“秋倌”不像某些喝过洋水的人那样鄙薄中国文化,他对传统的琴棋书画都有所涉猎。他是阿乐的长期客户,隔三差五就从阿乐手里买些东西。阿文曾经问过他为什么对这些旧物这么感兴趣。他说虽然这些并不是古董,但有些制作认真的仿制品还是有一定的观赏价值。
阿乐看到秋倌,连忙打开一个旧皮箱,从里面拿出一个蓝布包袱,神情凝重地打开包袱,双手把一本书页泛黄,书脊还带有一些污渍的线装书递给秋倌。秋倌脸带微笑看着阿乐的举动,对阿文说:“你看他,装神弄鬼的工夫见长哈。”阿文也笑一笑,没开腔。
秋倌把书拿在手上,先看目录,再翻看了几页内文,对阿乐说:“内容没什么新意,用纸和装订倒是不错,排版也有一定水平,多少钱?”
阿乐说了一个价钱,秋倌笑一笑把书递回给他,说“按理说值不了这个价钱,不过你也不算贪,我就要了它吧。我现在要去赴一个饭局,书先放在你这里。”
阿乐连声说好,把书依旧用蓝布包好放回旧皮箱内。秋倌向两人点了一下头就走了。
阿乐看着那一身白衣白裤渐行渐远,回过神来对阿文说:“秋倌今天晚上约的是洋人客户。”
阿文点头称是。庙街的人都知道,这位秋倌平常爱穿唐装,尤其爱穿白色。夏天经常穿一身白竹纱或白府绸衣裤,脚踏阔口布鞋,秋天的时候穿棉布长衫,冬天就在长衫之上加一件短棉袄,就连他的那些外国朋友都知道他的习惯。只有在款待外国客户的时候才穿西装革履。
阿文对阿乐说:“你真行,一开档就做成了一单大买卖,今晚一定生意兴隆。”
阿乐满脸堆笑地回应:“承你贵言,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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