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奉行自由经济,政府一向采取“积极不干预”嘅管理方式。除咗少数公营事业,所有商业活动都喺自主经营,自负盈亏。庙街嘅商户同售货摊点亦不例外,各个摊点各自为政,难免有些少杂乱。就攞賣书籍嚟講,无论係新嘅出版物或者旧书买卖,商贩基本上根据市场需求入货,其它因素都唔会太在意。故此,《毛主席诗词三十七首》同《历代春宫图》摆埋喺同一个档口度售卖嘅现象毫不足怪。即如有啲书店嘅书架上亦可能同时陈列马克思嘅《资本论》同希特勒嘅《我的奋斗》。由于传统“成行成市”嘅观念,同类型嘅摊档大多數聚埋一起,所卖嘅货物亦都大同小异。经过长时间嘅协调互动,各个摊点之间亦都会遵循一啲约定俗成嘅规则。譬如明火煮食嘅熟食档就唔会同卖衫褲啲档口撈埋一起。
占卦算命嘅檔口大多数集中喺“天后庙”侧邊嘅“街市街”,面向“九龙政府合署”。喺呢度,有卜者用雀仔替人占吉凶,有相士用铜钱为人卜前程;有人喺地面铺一张大大嘅人面画图,有人喺围栏上挂住各种各样嘅图箓;有人自稱係“鬼谷子”传人,有人話自己习嘅係“河图洛书”...个别有现代营销意识嘅相士重会挂番張自己同名人嘅合照做生招牌。不論佢哋使嘅係乜嘢路数,打嘅係乜嘢旗号,呢啲檔口有一个共同特点:佢哋唔似得其它賣嘢嘅檔口咁使用大瓦数嘅电灯。佢哋嘅檔口永远係一只火數好低嘅灯膽仔甚至係一盏火水灯。有人話,佢哋咁樣做唔係为咗慳皮咁簡單而係另有深意。諗落又係嘅,火水灯上下跳動,左右飘忽嘅火苗映下映下,咁樣探究未来确实加多幾分神秘感。由于唔夠光,相士同人睇掌嘅时候往往就要用电筒嚟查個客啲掌纹,因此产生咗“照田鸡”呢句隐语。
“照田鸡”呢个词喺粤语里面有唔同嘅解释。田鸡有一个特性,被强光正照双眼嘅时候佢哋会企定定,任捉唔嬲。廣府人鍾意田鸡味美,住喺乡村嘅人就利用佢哋呢個弱点,夜晚黑帶支强光电筒去田基地頭捉田鸡。“照田鸡”呢个词嘅本意就喺咁嚟嘅。后来,有啲百厭星带支电筒去角落頭照啲拖友,吓佢哋一跳,亦叫做“照田鸡”。至于將戲院帶位同睇手相亦称之为“照田鸡”就係呢个词嘅引申之义啦。
“天后庙”前边嘅空地上有好多棵大榕树。出于对环境卫生嘅考虑,市政府將呢块空地铺咗水泥,凈係喺每棵树周圍保留些少泥地空间,不致於影响树木嘅生长。鋪咗水泥啲榕树嘅气根就冇法子无限制咁生长,但係枝繁叶茂嘅树冠仍然會喺上面相互交纏。有几位靠讲古仔搵食嘅“讲古佬”就各自占据一棵树头展示佢哋嘅才华。呢啲“讲古佬”有人擅长讲历史说部,譬如《薛刚反唐》,《五鼠闹东京》。有人鍾意讲《火烧红莲寺》,《鬼脚七三打扯旗山》。亦有人会将近代嘅事件作成古仔来讲。譬如发生喺 50 年代尾,60 年代初嘅《三狼案》由于案件发生嘅时间跨度大 (1959 年 6 月至 1961 年 2 月),案件事实耸人听闻(牵涉到黄姓富商父子分别俾人绑架,走甩,死亡呢啲情节),隔咗好多年都重有人講。
“有嘢唱”係庙街嘅另外一樣特色。街坊同市民行街買嘢之余,有兴趣嘅可以停低欣赏唔同乐队嘅演出。佢哋几个人一组,分散喺“天后庙”附近,吹拉弹唱,互不干扰。呢啲“曲艺团”嘅表演十足十反映出香港兼收并蓄嘅特点。佢哋有啲演唱“时代曲”,有人唱粤曲,有啲唱“欧西流行曲”,間唔中亦有人会唱“革命歌曲”。喺呢度,你會听到一丁一板,工尺合士上嘅粤曲唱段,亦会听到爵士鼓,吉他伴奏嘅“披头四”名曲;左边传来“妹妹,我爱你,我爱你呀,我爱你”,右边或者係“五星红旗迎风飘扬”......當其時,除咗由大陆或者台湾過嚟嘅人,香港市民多數对“国语”或者“普通话”唔熟悉。佢哋基本上通过台湾电影同埋被称为“时代曲”嘅台湾流行曲认识“国语”。呢啲“曲艺团”演唱嘅曲目各有侧重亦都各有“拥趸”。由于唱嘢係冇賣票嘅,“曲艺团”演出嘅时候就会派啲姑娘仔捧住个托盘或者窩籃,上面放啲香口膠,话梅,鱼皮花生之类細細包嘅零食向围观嘅听众兜售。呢啲嘢食可能贵過鋪頭賣嘅些小,多数听众都唔太介意,毕竟唔想被呢啲姑娘仔睇小自己係“孤寒种”。当然亦都有啲“铁公鸡”,見到姑娘仔走过来就行過另一边甚至行开,但係呢种人毕竟係少数。有啲街坊亦鐘意“捧角”,对于啱心水嘅演员,佢哋会特别出錢“点唱”。接到“点唱”單嘅演员自然要向点唱者致谢,点唱者喺街坊钦羡嘅目光中或者好得戚,或者表面若无其事,暗暗開心,亦都算得係人生百态。
阿文嘅舅公同几个同道中人聚埋一起切磋粤曲技艺,原本无意借此嚟搵錢。事缘有一个喺庙街唱咗好多年嘅组合,由于内部矛盾冇法子调和,就嚟散檔,有人就提议由阿文個舅公牵头组成一个演出小组,填补呢个空缺。舅公经营咗一世戏班,搞咁样一个小团体自然係驾轻就熟。但係舅公认为,而家嘅班底除咗阿文之外,其余嘅人都有番咁上下年纪,冇办法适应一個禮拜七晚嘅演出。故此要搵到一两个後生啲,重要鎮得住場嘅人来加盟,呢件事做起来至有把握。众人听咗舅公嘅分析都觉得有道理。于是各自动用自己嘅人脉资源物色人选。由于佢哋呢棚人过往都係撈戏行或者喺相关行业搵食,门生故旧,同业好友都唔少, 好快就搵到合适嘅人选。经过一段时间筹备,呢个《同乐社》就正式係庙街演出。
《同乐社》嘅台柱係一生两旦。嗰個“生”戏路好广,生,末,净,丑样样皆能,同另外两个旦角搭配,唱得出嘅曲目就好多啦。加埋《同乐社》原班人马合作纯熟嘅乐器演奏,《同乐社》呢个新组合好快就喺庙街企穩脚。
《同乐社》其中一位旦角妙霞好有观众缘,短时间就有唔少“拥趸”。凡係妙霞演出,观众嘅反应都好熱烈,而且重有观众点唱。呢個妙霞係戏行里面嘅红裤子出身,喺戏班度捱咗好多年先至做到“开口梅香”,只不過唱咗冇耐就离开咗舞台。妙霞离开粤剧舞台係因为一个男人,一个世居澳门嘅男人。
妙霞喺舞台上嘅演出虽然得嗰几句對白,但係行内人一致认为佢嘅基本功扎实,声底清脆响亮,假以时日必能成大器。对于妙霞匆匆离开舞台,啲前辈都戥佢惋惜,不過佢身边几嗰小姐妹就戥佢慶幸遇到荣少咁样一个有情郎。对于男女之间相遇相恋,民间素來有“缘分”嘅講法。荣少同妙霞由相识到定情皆因一个偶然嘅机会,如果冇呢次偶然嘅相遇,妙霞嘅人生舞台上演出嘅必定係另一样剧情。
荣少個伯爺係澳门一間大酱园嘅老板,間酱园出品嘅蚝油,虾酱,辣椒酱畅销港澳星马。荣少個老母係佢伯爺個三姨太,係土生葡人,祖籍葡萄牙,所以荣少嘅外貌有啲“鬼鬼哋”,加埋佢曾经喺葡萄牙读咗几年大学,举手投足不免有些少西人嘅派頭。不過又怪噃,佢呢個“半唐番”竟然对粤剧好有兴趣,唔净止識得欣赏,重唱得几咀添,而且唱得中规中举,成为澳门街上嘅佳话。有同荣少一家相熟嘅人口中传出咗个中因由,啲人至恍然大悟。荣少個伯爺同原配夫人都係粤剧迷,荣少满月嘅时候,佢伯爺就请咗当时一个好有名嘅戲班出堂会,喺屋企大宴亲朋。当奶妈抱住啱啱满月嘅荣少出嚟亮相嘅时候,驚住满堂宾客嘈嘈吵吵加埋台上大锣大鼓吓親個少爺仔,紧张到不得了。點不知呢個被人包到隻粽咁嘅荣少,個头仔唔郁得啫,對眼仔碌碌就两頭望,引到周围嘅人一阵阵惊叹。
荣少三岁嘅时候,佢個老母出车祸死咗。佢伯爺個二姨太,即係荣少個二娘就孭起照顾,督导荣少嘅责任。二娘自己冇生落一男半女,自細就疼惜荣少,而家荣少嘅生母唔在生,二娘对荣少就更加多几錢肉緊。二娘原先係梨园中人,嫁咗荣少個伯爺之后就唔再登台,只不过偶然間客串下。每逢省港大老倌登台唱戲,荣少個伯爺都会带住大娘,二娘去捧场,有时又会带埋荣少一齊去。荣少初頭纯粹係“屙屎貪高興”,对曲词曲调毫無认识,难得嘅係佢喺剧场唔会嫌闷嫌冇癮。其实佢伯爺心中有数嘅,但凡大段文唱嘅戏码就唔会带荣少去睇,故此荣少初時睇嘅大戲多數都係 《五郎救弟》,《沙陀班兵》之类武生戏。到佢大個啲,睇戏,听戏嘅范围就广啦,睇唔明,听唔明白嘅地方,可以请教二娘,荣少对粤剧的兴趣就一直都维持住。講到喺葡萄牙讀大学嗰几年,荣少話最唔惯就係冇“大戏”睇。
荣少大学毕业之后就返到澳门,係佢伯爺間酱园度做嘢,协助处理香港嘅业务。港澳两地虽然相距唔係好远,當時唯有搭船一條路,來回一趟都要唔少时间。故此荣少次次都会喺香港住返几日。逗留期间,商场上嘅饮宴应酬自然唔少。依照商界不成文嘅规矩,食晏只不過係便飯,正式嘅宴请必定安排喺夜晚。最隆重嘅係晚饭之后重有“余庆节目”,亦即係俗称嘅“晚饭直落”。“直落”要落到乜嘢时候并冇一定嘅标准,視乎交情深浅而定。荣少初初介入香港业务嘅时候,啲客唔知道荣少嘅喜好,按常规晚宴结束就陪住荣少到当时最大嘅舞厅去消遣。舞厅里面嘅“大班”見几个相熟嘅老板众星拱月咁陪住嗰英俊少年,知道荣少係当晚嘅主角,格外醒神,不停咁带住旗下嘅舞女嚟坐台。舞厅啲小姐阅人无数,只要来到呢张檯坐台,无不使出浑身解数,希望能夠留低深刻印象俾呢位少爷。荣少来者不拒,同每位小姐都跳咗隻舞。荣少身材高大,舞艺娴熟,跳起舞嚟潇洒自如,风度翩翩。又唔似得一啲舞客咁,特登要索小姐油,更加之令到啲小姐芳心暗许,转台嘅时候一个个都依依不舍咁样。食宵夜嘅时候,啲客贊荣少舞跳得好,是必係濠江花国常客。不料荣少对佢哋話,交际舞係读书嗰時学嘅,自己平時凈係喺舞会度跳,舞厅就从来都唔去,亦请各位以后唔使安排呢类活动。后来有人得知荣少鍾意睇“大戏”,碰啱有出名嘅大老倌有好戏码就请荣少去睇,荣少从來都冇托手踭。荣少同妙霞嘅姻缘就係因為一场戏而起。
官话版
香港奉行自由经济,政府一向采取“积极不干预”的管理方式。除了少数公营事业,所有商业活动都是自主经营,自负盈亏。庙街的商户和售货摊点也不例外,各个摊点各自为政,难免有些杂乱。就拿书籍销售来说,无论是新的出版物或者旧书买卖,商贩基本上根据市场需求入货,其他因素都不会太在意。因此,《毛主席诗词三十七首》和《历代春宫图》摆在同一个摊档上售卖的现象不足为怪。同样的,有些书店里,书架上也可能同时陈列着马克思的《资本论》和希特勒的《我的奋斗》。由于传统“成行成市”的观念,同类型的摊档大多聚在一起,售卖的货物也大同小异。经过长时间的协调互动,各个摊点之间也会遵循一些约定俗成的规则。譬如明火烹著的熟食摊档就不会和售卖衣服的摊档混在一起。
占卜算卦的摊子大多数集中在“天后庙”一侧的“街市街”,面向“九龙政府合署”。在这里,有卜者用小鸟替人占吉凶,有相士用铜钱为人卜前程;有人在地上铺一张大大的人脸画图,有人在围栏上挂着各种各样的图箓;有人自诩是“鬼谷子”传人,有人说自己习的是“河图洛书”...个别有现代营销意识的相士还会挂上自己与名人的合照以广招徕。不管他们使的是什么路数,打的是什么旗号,这些摊子却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不像其他售货摊点使用大瓦数的电灯。他们的摊点永远是一只小小的低瓦电灯泡甚至是一盏煤油灯。有人说,他们这样做并不光是为了节省费用而是另有深意。试想一下,煤油灯上下跳动,左右飘忽的火苗映照之下,探究未来确实更有些神秘感。由于光线不足,相士为人看手相的时候往往要使用手电筒来查看顾客的掌纹,因此产生了“照田鸡”这句隐语。
“照田鸡”这个词在粤语里有各别不同的解释。田鸡有一个特性,被强光正照双眼的时候他们会呆立不动,一抓一个准。粤人爱田鸡味美,居住在乡村的人就利用它们的这个特点,晚上使用强光手电筒到田头地角去捉田鸡。“照田鸡”这个词的本意就是指的这种活动。后来,有些促狭鬼带了手电筒去照射躲在暗角的恋人,吓他们一跳,也叫“照田鸡”。至于把电影院里领位的人用手电筒为观众指引座位和看手相也称之为“照田鸡”则是这个词的引申之义。
“天后庙”前的空地上有多株大榕树。出于对环境卫生的考虑,市政府把这块空地铺上了水泥,只在每棵树杆的周边保留一些泥地空间,不致影响树木的生长。水泥地的敷设虽然阻止了榕树气根的无限制生长,枝繁叶茂的树冠仍然在上空相互交接。几位以说书为生的“讲古佬”就各自占据一棵树头展示他们的才华。这些“讲古佬”有人擅长讲历史说部,如《薛刚反唐》,《五鼠闹东京》。有人喜欢讲《火烧红莲寺》,《鬼脚七三打扯旗山》。也有人会将近代的事件编成故事来讲。譬如发生在 50 年代末,60 年代初的《三狼案》由于案件发生的时间跨度大 (1959 年 6 月至 1961 年 2 月),案件事实耸人听闻(牵涉到黄姓富商父子被分别绑架,脱逃,死亡等情节)而被传讲多年。
“有嘢唱”是庙街的另一特色。街坊和市民在逛街购物之余,有兴趣的可以停下来欣赏不同乐队的演出。他们几个人一组,分散在“天后庙“的附近,吹拉弹唱,互不干扰。这些“曲艺团”的表演凸现了兼收并蓄的香港特点。他们有些演唱“时代曲”,有些唱粤曲,有些唱“欧西流行曲”,偶尔也有人会唱“革命歌曲”。在这里,你能听到一板一眼的粤剧唱段,也会听到爵士鼓,吉他伴奏的“披头四”名曲;左边传来“妹妹,我爱你,我爱你呀,我爱你”,右边却是“五星红旗迎风飘扬”......除了从大陆或台湾来的人,香港市民大多对“国语”或者“普通话”不熟悉。他们基本上通过台湾电影以及被称为“时代曲”的台湾流行曲认识“国语”。这些“曲艺团”演唱的曲目各有侧重也各有“拥趸”。由于演出并不靠售票,“曲艺团”演出的时候会派出一些小姑娘捧着一个小托盘,上面放着口香糖,话梅,鱼皮花生之类的小包装零食向围观的听众兜售。这些吃食可能比商铺里买要贵上一点,但多数听众不太介意,毕竟不想被这些小姑娘视为“孤寒种”。当然也有一些“铁公鸡”,看到小姑娘走过来就向另一边移动甚至走开,但这种人毕竟是少数。有些街坊也“捧角”,对于他们喜爱的演员,他们会特别付费“点唱”。接到“点唱”的演员自然要向点唱者致谢,点唱者在街坊钦羡的注视中或洋洋自得,或表面若无其事,心底暗自喜悦,也是人生百态。
阿文的舅公和几个同道中人聚在一起切磋粤曲技艺,原本无意作经营性的演出。事缘有一个在庙街活动多年的组合,由于内部矛盾无法调和,面临解体的状况,有人便提议由阿文的舅公牵头组成一个演出小组,填补这个空缺。舅公经营了一辈子戏班,搞这样一个小团体自然是驾轻就熟。但舅公认为,现有的班底除了阿文之外,其余年纪都偏大,无法适应一周七个晚上的演出。因此必须找到一两个比较年轻,还要具备一定能力的人来加盟,这事做起来才有把握。众人听了舅公的分析都觉得有道理。于是各自动用自己的人脉资源物色人选。由于他们这些人过往都在戏行或者相关行业打滚,门生故旧,同业好友都不少, 很快就找到了合适的人选。经过一段时间的筹备,这个《同乐社》就正式在庙街演出。
《同乐社》的台柱是一生两旦。那“生”戏路很广,生,末,净,丑样样皆能,和另外两个旦角搭配,能唱的曲目就很多。加上《同乐社》原有的人马合作纯熟的乐器演奏,《同乐社》这个新组合很快就在庙街站住了脚。
《同乐社》其中一位旦角妙霞很有观众缘,短时间内就有了不少“拥趸”。每当妙霞演出,观众的反应都很热烈,而且会有观众点唱。这位妙霞是戏行里的红裤子出身,在戏班里熬了很多年,可是她以“开口梅香”的身份只演出了一段时间就离开了舞台。妙霞离开粤剧舞台是因为一个男人,一个世居澳门的男人。
妙霞在舞台上的演出虽然只有几句台词,但行内人一致认为她的基本功扎实,声音清脆响亮,假以时日必能成大器。对于妙霞匆匆离开舞台,前辈们都为她惋惜,然而身边的小姐妹却为她遇到了荣少这样一个“有情郎”而庆幸。对于男女之间相遇相恋,民间素有“缘分”的说法。荣少和妙霞从认识到定情源于一个偶然的机会,如果没有这次偶然的相遇,妙霞的人生舞台上演出的必定是另一样剧情。
荣少的父亲是澳门一家大酱园的老板,他家酱园生产的蚝油,虾酱,辣椒酱畅销港澳星马。荣少的母亲是父亲的三姨太,是土生葡人,祖籍葡萄牙,所以荣少的外貌有些“洋”味。加上他曾经到葡萄牙念了几年大学,举手投足也不免有些洋人的作派。奇怪的是,他这样的“半唐番”竟然对粤剧很有兴趣,不光懂得欣赏,有时还能唱上两段,而且唱得中规中举,成为澳门街上的佳话。有和荣少一家相熟的人口中传出个中原委,人们才恍然大悟。荣少的父亲和原配夫人都是粤剧迷,荣少满月的时候,父亲就请了当时的一个著名剧团出堂会,在家里大宴亲朋。当奶妈抱着刚满月的荣少出来亮相的时候,生怕他被满堂宾客的喧哗和台上的大锣大鼓吓到,紧张得不得了。不料这个被紧紧裹在襁褓中的荣少,小头颅转动不了,双眼却是骨碌碌地两边看,引得围观的人一阵阵惊叹。
荣少三岁的时候,他的生母在一次车祸中丧生。父亲的二姨太,也就是荣少的二娘就担负起照顾,督导荣少成长的责任。二娘自己没有生下一男半女,自小就疼爱荣少,如今荣少的生母亡故了,二娘对荣少的关爱就更多了几分。二娘原来也是梨园中人,嫁给荣少的父亲之后就不再登台,只不过偶尔票票戏。每逢省港名角登台演出,荣少的父亲都会带着大娘,二娘去捧场,有时也会带荣少一起去。荣少在“看热闹”的阶段对曲词曲调并没有什么认识,难得的是他在剧场并不会觉得憋闷无聊。其实父亲心里有数,但凡大段文唱的戏码就不会带荣少去看,因此荣少起初看的粤剧大都是 《五郎救弟》,《沙陀班兵》之类的武生戏。年事稍长,看戏,听戏的范围就广了,加上看不懂,听不明白的地方,可以请教二娘,荣少对粤剧的兴趣就一直维持了下来。说到在葡萄牙念大学的那几年,荣少说最不习惯就是没有“大戏”好看。
荣少大学毕业之后就回到澳门,在父亲的酱园里工作,协助处理香港的业务。港澳两地虽说相距不远,乘搭当时唯一的交通工具船舶却要花上不少时间。因此每次荣少都会在香港住上几天。逗留期间,商场上的饮宴应酬自然少不了。依照商界不成文的规矩,午饭只能算是便餐,正式的宴请必定安排在晚上。最隆重的是晚饭之后还有“余庆节目”,也就是俗称的“晚饭直落”。这“直落”要落到什么时候并没有一定的标准,要看交情深浅而定。荣少刚开始介入香港业务的时候,客户不知道荣少的喜好,按常规晚宴结束就陪着荣少到当时最大的舞厅去消遣。舞厅里的“大班”看到几个相熟的老板众星拱月似地陪伴着一位英俊少年,知道荣少是当晚的主角,格外殷勤,不停地带着旗下的舞女来坐台。舞厅里的小姐阅人无数,只要来到这张桌坐台,无不使出浑身解数,希望能给这位少爷留下深刻印象。荣少来者不拒,和每位小姐都跳了一舞。荣少身材高大,舞艺娴熟,跳起舞来潇洒自如,风度翩。又不会像某些舞客那样,着意要揩小姐的油,更使小姐们芳心暗许,转台的时候一个个都显出依依不舍的样子。吃夜宵的时候,客户们夸荣少舞跳得好,想必是濠江花国常客。不料荣少却对他们说,交际舞是上学的时候学的,自己平常只在舞会上跳,舞厅从来不去,也请各位以后不必安排这类活动。后来有人得知荣少喜欢看“大戏”,赶巧有好角好戏码就请荣少去看,荣少则从不推拒。荣少和妙霞的姻缘就是通过一场戏而发展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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