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月环性格开朗，喜欢唱歌跳舞，长得又好看，下乡以后积极参加各类文艺活动，分场以至总场的一些干部对她都不陌生。她原来以为有机会加入到总场的“文艺宣传队”，成为一名“文艺战士”，可是这个机会一直没有降临。一次次招工、提干也都和她没有关系。她在农场里呆了十年，由一个天真活泼的小丫头成长为一个稳重的女子，却不知道自己的出路在哪里！那一个难忘的晚上，原来高三（2）班的大姐张桂兰给她带来了一个转变命运的契机，然而面临机遇，她却感到无所适从。

张桂兰个头不高，慈眉善目，心地很好，对于比她小的女孩子关怀备至，她们都叫她桂兰姐。前两年张桂兰和一个早他们两年下乡的广州青年结了婚，没多久就被调到总场的糖厂去工作。那是秋收过后的一个星期六，丁月环在中午时分接到张桂兰的一个电话，说是到了分场办点事，当天晚上不走了，就住在分场招待所。她约丁月环到分场和她一起吃晚饭，好好叙叙旧。月环问她还约了谁，她说就他们俩。月环感到有点奇怪，桂兰姐虽然一向像个大姐姐，不过和自己并不是特别亲近， 这次为什么单独约她见面？若说要叙旧，多约几个人不是更热闹吗？接下来她又自作聪明地想到，也许桂兰姐在总场听到些什么与自己有关的消息，特意先给自己透个底。当天傍晚，月环略微梳洗打扮一番，翻过二队和分场之间的那道小山梁，到招待所和张桂兰见了面。两人先是在饭堂吃晚饭，吃饭的时候，丁月环一直试图打探桂兰姐的来意，张桂兰却总是打太极。饭后两人回到张桂兰的房间，张桂兰先泡了两杯茶，然后对月环说有很多心里话要和她说，准备和她促膝长谈。两人先是回忆了一些往日在队里的人和事以及张桂兰到糖厂以后的情况，然后张桂兰话锋一转，问丁月环有没有意中人？丁月环一听这话就知道桂兰大姐是要给她当媒人了，于是很坦白地说自己还没找到合适的人，同时反问张桂兰是不是有什么好介绍？张桂兰说她这次来是受人所托，而这人丁月环其实也认识，就是畜牧队的队长冯克敌。

冯克敌是一位干部子弟，父亲是一家只有番号的保密单位的负责人。和张桂兰的丈夫一样，冯克敌比他们早两年从广州来到这个农场。关于冯克敌到农场的原因，一直有两个不同的版本。一种说法是他的父亲当时遭受政治对手的攻击被审查，没有能力过问儿子的升学或就业。另一种说法却是省里仿效苏联，把共青团员送到农村和边疆锻炼，让他们成长为合格的革命接班人。根据冯克敌在农场的待遇和表现，第二种说法可能比较接近事实。他是一个实干的人，不喜欢说大话、空话。他工作认真、认真学习专业知识，把畜牧队经营管理成一个产值不低的单位，在农场乃至省农垦系统内都有些名气。前些年，一本省级的画报还以他为封面人物，介绍了他“扎根农村”的事迹，隐隐然和早年的归国华侨、61 年高中毕业后到“珠江农场”的陈国基相提并论。冯克敌体型偏瘦但很结实，是广东人口中的“钢条”，个头不矮而且相貌不错。无论是个人形象、家庭背景、事业趋势等等条件，在择偶方面冯克敌都占有相当的优势，但是丁月环知道是他看上了自己之后却感到说不出的纠结。令丁月环难以抉择的原因有两个：第一，由于冯克敌将在大约半年后被保送到省里学习，他希望在走之前与丁月环把关系“定下来”，这种“订亲”的方式使月环感到很不舒服。虽然她已经不太期望什么花前月下、你侬我侬的浪漫情景，但是也不希望对方使出“王老虎”式的招数。最令她难以做决定的是第二个原因：冯克敌的第一个女朋友是她的好姐妹卢巧玲。

在学校里，丁月环和卢巧玲并不是同班同学，由于两人住在同一个“工人新村”，上学、放学的路上总有机会碰到，彼此间并不陌生。一起下乡之后，有时相约回城探亲，有时我帮你给家里捎土产，有时你家里托我给你带东西，两人渐渐走得越来越近。卢巧玲不太热衷参加文娱活动，政治上却有所追求，很快就经常出席分场的各种会议，到农场的第三个年头就和畜牧队的冯克敌谈起了恋爱。卢巧玲个子没有丁月环高，但是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清澈透亮，令人一见难忘。对于冯、卢两人的相恋，很多人都认为属于“天作之合”。有一年，农场分配到两个“工农兵学员”的名额，内定其中一个会给冯克敌。分场书记提前透露给冯克敌，要他做好思想准备。 卢巧玲知道以后非常高兴，频频为爱人出谋划策作规划，没想到后来发生了变故，其中一个名额莫名其妙地被取消，冯克敌没能进入大学之门。冯克敌倒没什么，反而是卢巧玲生了好长时间的闷气。又过了一年，卢巧玲本人摊上了一个“可以教育好的子女”进大学的名额。卢巧玲当然很兴奋，认为是对他们两人的补偿。冯克敌对这个机会却表现得很冷淡，甚至认为没有什么价值，劝她不要去。卢巧玲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是一个好机会，为什么他竟然要她放弃呢？后来这个招生名额又是悄没声息地没有了，卢巧玲认为这是命运给他们开了第二次玩笑。过了一段时间，分场里有消息传了出来，说是冯克敌曾经找到分场书记，请他把这个名额上交给总场重新分配。卢巧玲质问冯克敌是不是有这样的事？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说没有必要把这件事看得太重，好好在农场里干，稍后当个脱产干部也不是什么难事等等。卢巧玲通过这件事对冯克敌产生了极大的反感，毅然地和他断绝了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