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军刀生产商 Victorinox 的产品声名远播,誉满全球,他们的产品不仅工艺精湛,用途广泛,而且具有收藏价值。欧洲著名刀具生产商还有德国的孖人牌(J. A. Henckels)不过他们以生产厨用刀而闻名。除了品质优良,孖人牌的“永久保用”政策是他们的卖点之一,我就有过亲身的体验。话说我们家有几把孖人牌厨用刀剪,全部都用了很多年,从香港移民过来时一并运了来。大约四年前,其中一柄斩骨刀的刀柄衔接处断裂,我拿到一家专卖厨具的店铺去,交给他们处理。那柄刀我们用了不下十年,并没有保留单据,而那家店也不是孖人牌的专卖店。店员先问我是不是有用那把刀砍大骨头?我回答了是之后,即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认为店员可能要找借口推搪不予受理。然而事情并没有朝着我的思路发展,店员对我说,他会给我换一把新的,但是原先这一款只适合剁不太大的骨头,如果要剁牛骨之类的,他另外为我推荐一把。我想也好,于是另选了一把剁大骨的刀。我换得了一把新刀,店员也卖了一把刀,皆大欢喜。 说到“永久保用”,不得不提国人的品牌“梁苏记”雨伞。 记得我于七十年代初到香港的时候,中环德辅道中 122 号一幢唐楼门楣上,浅黄底色衬托着“梁苏记”三个大字招牌,两边的水泥柱上则是两行大字 - 梁苏记遮厂。广州人把伞称之为“遮”,大概取其遮风挡雨、遮阳遮阴之意吧。店内还挂得有镜框,上面宣示着他们的经营宗旨:纯正钢骨 永久保修。
根据公开资料所得,“梁苏记”的创办人是梁智华先生,原先他的本业是粤人口中的“收买佬”,也就是北方人说的“收破烂”。有一段时间曾经很红火的“古董收藏”影视作品里头,对这个行业有不少的介绍,譬如《正阳门下》的“破烂侯”就是其中着墨较多的一个典型人物。 梁老先生不仅收旧物,还会修,他专长于修补家具和厨具。有一次他收到一把雨伞,发现工艺流程不复杂,于是尝试自行制造并开店销售。梁老先生有一个别名叫“苏”,遂以此为名,创立了“梁苏记”,时为 1886 年。他的第一家店铺开在广州市惠爱西路,早期所有雨伞都是手工制作,直到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之后才有机器生产的部分。他家的雨伞,卖点就是钢制伞骨及永久保修。据《羊城掌故》的文章介绍,“梁苏记”开业的时候: 当时已经有顺兴隆、广兴隆、兆安隆三大店家,所谓“三隆”遮的招牌,在广州非常吃香。梁苏记半路出家,要与他们一争雄长,必须有自己的独门绝招。而梁智华的绝招就是“四比”:比价钱,比质量,比牌子,比信誉。 比价钱就是梁苏记的伞比别家的贵,别人卖五元一把,他卖八元。因为钢骨遮本来就是高档商品,价钱贵让顾客产生“这才是高档货”的感觉;比质量就是梁苏记的出品,比别家的质量都好,别家的雨伞铁磨盘容易生锈,梁苏记改为铜磨盘,用铜线取代铁丝来固定伞骨,既美观又耐用,所以他敢承诺“永久保修保用”;比牌子就是重视宣传,梁苏记经常在电台、报纸做广告,让梁苏记遮的品牌深入人心;比信誉就是重承诺,守信用,梁苏记的店内悬挂着两面镜子,一面写着“如不合意,原银奉还”;另一面写着“永久保修保用”,他是说到做到,绝不欺骗顾客。(此段文字摘自《羊城掌故》:“遮王”传奇) 所谓“永久保修”,有明确规定,只限于钢制的骨架。其余伞头伞尾和伞布需要维修更换的话,酌收材料费。“梁苏记”的雨伞,从第一道工序“裁布”起到最后的安装手柄和伞顶都非常讲究。譬如把伞布覆盖上骨架之后,把伞布与伞骨用线连接并打结的工序叫“上线”,那是要一根一根地用人手操作。这道工序确保伞布与伞骨的紧密结合度,使其不容易破损分离。制伞业务进入机器生产的年代,“梁苏记”也接代工的业务,但是缝线只靠机器重力压紧,末端不会打结,当然也不会使用自己的名号。现如今很多雨伞收卷之后,会使用“魔术贴”来固定。“梁苏记”却是只用广州人说的“啪钮”(搭扣)来固定,而且坚持使用铜制的搭扣,着眼于铜扣不会生锈的优点。 “梁苏记”的分店不仅从广州开到香港、澳门,产品还行销到海外,因此连外国人都知道“梁苏记”这个名号。到了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由于日本进口的伸缩雨伞价廉物美,对梁苏记的经营造成极大冲击,于是“梁苏记”伞厂在 1986 年决定结束营业。当时“梁苏记”在香港的报纸上刊登全版的《光荣结业启事》宣告结业,公告的大意是,工厂经营了一百年,为香港市民遮风挡雨整整一个世纪,如今在内无纷争、外无欠债的情况下光荣结业,感谢顾客一百年来的支持。虽然总号宣布结束香港岛及大陆所有业务,但是由梁智华老先生的第五子负责经营的支店仍然没有放弃,由梁智华老先生的第三代传人之一梁孟诚先生一直经营至今。梁智诚先生不仅继承家传技艺,而且与时俱进,多方改良。譬如由长直伞发展为縮骨伞,三縮伞之後还有更为小巧的六縮伞,伞骨也分鋼骨架和碳纤维骨架。有一次他在物理治疗中心,看見許多老人家站不穩,但又不喜歡用枴杖,灵机一触,创制出一款可充當枴杖的雨傘。他把伞尾改闊,同時將伞头手柄改裝成可伸縮调整,以便适应不同身高的人士使用。这款雨伞被你成为“老人遮”,大受老年人欢迎。
“梁苏记”妥妥的是广府人的集体回忆,在过去的一百多年里,有不少与“梁苏记”有关的坊间趣闻,下面拣两个来说说。
民国时期,广州有一家“梁新记”生产的猪鬃毛牙刷很有名,据说怎么用都不会掉毛。“梁苏记”曾经容许“梁新记”的牙刷在他们店里寄售。有些居民分不清两家字号,想当然地以为那也是梁苏记的产品。即此之故,原先为“梁新记”撰写的广告语“梁新记牙刷—一毛不拔”被一些人误传为“梁苏记牙刷—一毛不拔”。这句歇后语到现在仍流传于佛山、广州和香港。
“梁苏记”的雨伞还被武术界当作奇门兵器来使用。电影《黄飞鸿》中,李连杰用来作武器使用的雨伞,就是“梁苏记”的出品。故事是这样的,李连杰拍摄黄飞鸿电影的时候,电影公司请梁苏记按英国标准,造两把十条伞骨、木手把的长伞。拍摄不够两天就打烂了两把,最后拍摄共用上二十四把,从此这伞就被称之为“黄飞鸿遮”。由此还衍生出相关的武功套路“洪佛追魂遮”。而甄子丹在拍摄《叶问3》的时候,也用上同一款伞作为武器。 以上的传闻为民众所津津乐道。1994年,著名导演高志森先生曾找到梁家第三代后人梁春发先生,深入了解他们家超过百年的营商经历,然后写成剧本,把“梁苏记”故事拍成电影取名《人间有情》。与此同时,还有同名的舞台剧及小说面世,为这个历经一百三十多年的传奇故事做了一个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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