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下乡那个年代,珠江三角洲大部分农村还不通电,没有电灯,更没有电炉。晚上照明用煤油灯,烧水做饭烧柴草。我们农场主要是种水稻和甘蔗,干透的稻杆和甘蔗叶都可以用来烧灶。不过大家都不爱烧稻杆,因为稻杆烧起来火焰张扬,然而不经烧,红火只在片刻之间,过后那死灰基本没有什么热度。烧甘蔗叶好一些,因为除了叶子还有那些因为糖分极低,被削除的蔗尾,比较耐烧。其实烧柴草灶最好还是山上的杂草小树,村民统称为“稂箕”。稂箕由于混杂了不同属性的小草和枝干,燃烧的速度有快有慢,并且部分还会成了炭,因此余韵悠长。乡民经常会安排时间上山打柴草,堆存灶间备用。 想起了“稂箕”是因为前一阵子“火爆出圈”的淄博烧烤,据说曾经流传过“三天烤出一套房”的佳话。于是除了“赴淄赶烤”的追风族,还迎来了一波蹭热度的“投资客”,据天眼查 5 月初 App 数据显示: 截至 4 月 27 日,淄博 4 月新增烧烤相关企业 370 余家,其中仅 4 月 20 日一天就新增注册 30 余家。目前淄博市拥有烧烤相关企业超 3000 家。 淄博烧烤瞬间爆红的现象很值得探讨。淄博烧烤火起来与当地有关部门精准布局有密切关系,先有 2 月间邀请拥有 2000 万粉丝的大 V 户外直播,接下来在 3 月又推动 “大学生组团坐高铁去淄博撸串”,铁路部门还配合开行“烧烤专列”。据报道,有乘客在乘坐专列时,被淄博文旅局长疯狂投喂,礼物拿到手软。市内也随即增加了烧烤公交专线,为游客提供便利服务。政府部门对于接待蜂拥而至的游客采取了具前瞻性的措施,为防止酒店房价过分上调,进行了价格控制和优化。这一切为淄博烧烤引动话题,带来客流量,一时风头无两。 可惜的是,这一场爆火秀只维持了短短三个月,今年五一假期过后,淄博烧烤开始传来降温的消息,曾经人头攒动的淄博烧烤美食城现在饭点也坐不满人了。 根据官方公布的数字,2022 年淄博市人口 470 余万,其中城镇居民约为 351 万。这样算下来,3000 家烧烤相关企业比例还真不小。要知道烧烤毕竟不能等同一日三餐的刚性需求,单靠外地游客的间歇性消费实在有很大的不确定性。也许这就是其兴也勃焉,其颓也忽焉的缘故了。 看到天眼查关于淄博烧烤店的增长数据,我不禁想起香港的一些往事。香港人一向喜欢“宵夜”。“宵夜”是夜生活的一部分,“宵夜”的内容无比广泛。既可以呼朋引类,到酒楼餐馆浅斟低酌,也可以到大排档开怀畅饮;既可以到店里吃一碗艇仔粥,也可以在街边小摊尝尝“车仔面”;既可以来一份类似“关东煮”的猪皮萝卜加牛腩,也可以手执涂了辣椒酱和甜面酱的鱼蛋边走边吃。旺角一带,人流畅旺,每当太阳落山,旺角最热闹的几条横街就摆满了各类小吃摊,与沿街的餐饮店交相辉映。据说那些摊档大多是无牌经营,但是却由当地的“社团”管理。只要交足“管理费”,可保顺利经营。这些“社团”人士还负责调整摊档的经营范围,大致是尽量避免相邻摊档经营同样熟食,造成恶性竞争。事实上这样的安排确实减少了冲突,有利于营造和谐的经营坏境。 有人也许会质疑,香港的“海味街”,“书店街”不都是同类型商铺一间接一间的吗,他们怎么就不会恶性竞争了呢?这里头就牵涉到营业性质和货物分流的渠道,更重要的是“成行成市”的历史因素。这类同质性的商业街并非一蹴而就,而且零售也只占总体销售的一定份额,这些店铺往往还给港九各处的小商铺批发他们的货物。另一方面,山货海味的利润较高,各家商铺的可调控范围比较大,既可以专注于“薄利多销”的档次,也可以只卖高价货品,任由买家自由选择。所以这类商业街相辅相成,得以存活并发展。 正如前面提到,烧烤算不得刚性需求,充其量不过是一种消闲方式,要靠 351 万城镇居民来养活这 3000 多家烧烤类企业,确实想得太简单了。如果淄博烧烤这一场虚火,能够给以后的“投资者”提供一些经验教训,倒也是有些功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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