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官话文字版
又过了几个月,出了一份通告说要分批調人到基層加強地方的文艺力量。亞玉属第一批,去的是粵北山區某一个县。阿玉想在下基层之前回一趟香港,團領导就说時间比較趕,三日后就要走,不批。有人听到团領导说其实是担心阿玉到了香港就不再回来。阿玉只好饱含眼淚去粵北啦。 阿生知道阿玉下了乡,怕有一段时间都不能回香港,就特意帶了文仔去探望阿玉。回港路过省城的時候跟我讲,阿玉去的那个县,下了火车还要坐成几个钟头的汽车才能到达。那个县很小又很穷,阿玉在那里做的事与唱戲全不相干,不知道阿玉能挺多久。我就安慰他说,上头说明是分批,希望过一阵就可以被調回省城。阿生说早知道会有这样的结局,打死他都不会让阿玉来省城谋生。我只有劝他走一步是一步。其实我自己心里也像是一脚踏到棉花堆里,虚得很! 阿玉是年初下的乡,快到年底,忽然接到粵北那边的消息说阿玉死了,大家都很诧异。据县文化站的说法,亞玉是掉到水塘里淹死的。團領导马上通知阿生,阿生隔天就赶回省城,向團領导了解情況.團領導就说具体情况他们也不太清楚,叫阿生到当地去問。 阿生匆匆忙忙赶到县里去,却连阿玉的尸体都见不到。文化站站長说估計阿玉是晚上掉到了水塘里,第二天早上才被人发現,尸体泡肿了,不能久放,所以已經火化。阿生想要多住几天,多找几个人了解一下情況。站長就说公安局已經有了結論,时下腊鼓频催年关近,大家都没工夫,叫他把骨灰取了赶快走。阿生不理睬他,硬是要多住几天。谁知道一提阿玉这桩公案,个个都一问三不知。招待所看門的老伯看見阿生如此凄凉,有一天晚上悄悄地来到阿生房里,將他所知道的统统告诉了阿生。 老伯说,大约三个月前,文化站收到消息,阿玉有外逃香港的傾向,要求文化站加以注意,阿玉若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要马上報告。文化站的領導着实留意了一段时间,看阿玉没有任何異常,就將这件事放在一边。谁知道上个月,縣委要文化站盡快組織一場批鬥會,批判阿玉“抗拒思想改造,意圖投敵叛國”。文化站長一頭霧水,又不敢多问。批鬥會的那个晚上,縣里專門派了十几個人来參加。说真的,如果没有这帮家伙,文化站那几个人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一开始要阿玉批判自己的資產階級思想,阿玉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对,于是死不张嘴。那帮家伙就一個個發言,这個说阿玉整天涂脂抹粉,資產階級思想嚴重,那個就说阿玉下乡这样久都很少下田,抗拒勞動。。。。。。最利害的是有一个家伙拿出一张纸,说是阿玉一心想去香港,意圖投敵叛國的罪証!阿玉見到那張紙,小脸刷的一下子就白了。她認得出那是她写给阿生的信,里面说到自己好後悔,一心以为上省城能有多些唱戲的机会,谁知现在不上不下,真不知道怎样才好!不过阿玉很犟,死都不肯检讨,縣里来的那帮人没办法,只有把阿玉拉到各條乡“遊鬥”。阿玉出事前的晚上,又被縣里来的那帮家伙拉到乡里開批鬥會,第二天早上就發現阿玉死在水塘里! 阿生马上就要去找縣委領導評理。老伯勸他说胳膊始終拗不過大腿,搞不好怕连自己都回不了香港。老伯还说,出事之後,对於將亞玉的死定為“意外死亡”还是“畏罪自殺”也有爭议。阿生说人都死了,怎么定都是死的啦,有什么分別呢?老伯说你们香港人不明白的啦。“意外死亡”算是人民內部矛盾,如果是“畏罪自殺”就成了敵我矛盾,你想把骨灰拿回去怕还有很多你意想不到的关卡要过。阿生多謝阿伯提點,第二天就离开了那个伤心地,從此不曾踏入過大陸一步。 阿彪讲到这里,大家听得有一阵低低的抽泣声,循声望去,見到蘇師奶用手帕掩住口,在桌面上放下茶钱,推開椅子,匆匆走了出去。超老板望住蘇師奶的背影,低声说道:“嗨,又是一個痴情女子!”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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