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芳这几日疲惫极了,连余波打电话邀她亦提不起精神。介椿的突然离去虽然在姐妹和经理中引起小小波动,但很快便平息了;唯有林芳在金灿灿戒指的勾引下,越发对介椿感伤。
又是一个愁绪万千的夜晚。谢玲回家一个星期了也无半点音信,这独对四壁的滋味原来并不好受,心下叹一口气,开始整理行李也准备休假回家一趟。
门响了一下,林芳想起未拴,走过去。
一个胖胖的身段挤进来。
“啊——!”林芳尖叫,双目圆睁。
“小林子,怎么啦。是我。”
是经理!
“你,干什么!”林芳的一颗心非但没有平息反倒提得更紧。
“哦,你不舒服?”经理歪着头问。
“有话就说吧。”林芳逐渐恢复了平静,站回写字台边。
“哦,是——是这样。”经理好歹领略过林芳的厉害,“那个名额?”
“我不希罕!”
真不希罕?林芳自己亦吃惊,别说得太绝了。出纳倒不怎的,转正可并非遍地皆是。
“真是孩子脾气。“那刻变化岂能逃过老奸巨滑的经理双眼,“你父母将你托付给我,我能看着你不管?”
“你要怎么地?”林芳并不怕他那份馋相,却从心里腻着他。如果不是那份……她会立即轰走他——决不容许他多呆一秒钟!
“你呀。”经理捱到谢玲的床边坐下,“给你帮点忙,难道、难道还讲外话。”见林芳冷观不语,“小林子,你不知道吧,已经有好几个人来找过我了,都想这份差事。你想,我能让吗?”经理向您芳探探身子。
好几个?都是谁?
“你看,有丁莲、王箐、还有汪琼…这,这不要我命吗?”经理看穿了林芳的心思,扳着手指数起来。
“……”林芳不语。
“我不能答应他们!我当然要想到你。你的父母和我都是老交情了,是吗?”
“那么说,你将名额给我了?”林芳傲然地问道。
“对,对。哦,不,不。当然,因为,因为还要看你的具体表现。”经理先点头,续儿又将双手乱摇。
“哼!”——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的本性。
“别误会。我当然会尽力为你争取,不过……”经理瞥瞥林芳,见她脸铺寒霜话到嘴边又咽下。
“不行拉倒。”林芳知道“那个蠢猪”是决不会“迷途知返”。
“哦,不,不……”这一次经理不得不掏出手绢于额角脑后擦擦,揣上,“你知道,她们还向我送了礼!”经理将“礼”字咬得特重。
“很遗憾,本人无礼!”林芳一语双关。
“对,对。看我。我哪能收你的礼呢。不过,只要……”
“只要怎么地?”林芳两道冷眉挑起逼人的寒威。
经理骇然。
“不。我,我是说只要你工作积极,态度端正……”经理又忙拽手绢——这个臭丫头!
“噢——这就是了。”
“你愿意?”
“如果按规定能轮到我,我有什么不愿意。”林芳白了他一眼。她说了一句叫人不能不佩服的话——按规定?她林芳再等十年八年。
“待业”二字确实叫人寒碜。
“我知道,我知道。倘若真是你呢?”经理一听有门,贼心更炽。
“我会记得你的!”林芳讥讽。
“真的?哦——”经理一想,不对。要你记住有屁劲!
“只能是记住?”
“你还要怎的?!”那眉又挑了起来。
情欲薰心的经理这回却没能听出她的弦外之音。
“只要你……”
面前的躯体带着醉人的诱惑。冷漠的神情,窈窕的胴体,微耸的睫毛,似流莺般黑白分明的秀目……
这一切在昏黄的灯光下迷蒙了。
“只要你……”经理猛扑上。这次他有了经验,一把便抓住林芳的双手,用整个蠢猪身子将林芳压倒在床。
“只要一次,乖乖。”
“你,放开!”林芳一阵恶心,禁不住战惧。
“小乖乖,别高声,这对你不好。”经理喘着粗气。
“你……”林芳又气又急又怕,双脚乱蹬。
“听话,我保证……”
“救人啊——”林芳大喊——她已顾不上颜面。
“你——”经理忙松开一只手来堵她的嘴。
“啪!”脑袋上已重重受了一拳,未等经理明白,一双铁爪抓起他一拳便砸在他的胸脯上——砸得经理气息难继,瞳仁无光。
“黄亮!”
经理和林芳几乎同时喊出声,所不同的是一个轻一个重,一个懊丧一个惊喜。
“咚咚!”黄亮象练沙包。经理瘫在地上,满脸腊色,不住地呻吟。
“黄亮!”林芳无限感激,“谢谢你。”用手扯扯揉皱的衣裙。
“没事吧。”黄亮放开手,“给,这是电影票。”将一张薄纸塞在林芳手中。
“这……”林芳笑笑,有点不好意思地指指地上的经理,“还有一个包袱。”
“妈的,这老杂种。”黄亮用大皮鞋踢踢,“怎么着了他的道?”
经理又狗般扯响嗓子干嚎。
林芳心中一动,“他说服务部要内招一个正式工出纳,说着说着就……幸亏你来了。”
“是你?”
“你看,”林芳假装不高兴的样子,指指经理,“你把他揍苦了,他能答应?”
“放心。”黄亮这回思维表现出少有的活跃,但他并未完全揣透林芳的心思,他哪知道林芳正等着他着道儿。
“看我的。”他一把揪起经理,“啪啪”两个耳光。“喂,我说伙计,味儿怎样?”
“黄、黄亮,饶、饶了我吧。哎哟。”
“哼!”林芳抱臂冷哼,刚才的恐慌已被喜悦所代替——塞翁失马,焉得祸福?
“说,是愿打还是……”
“不,不能打。”经理忙告饶,“好兄弟,都怪我人老糊涂。别打了。哎哟——”经理挤出几滴老泪。
“嗯。”黄亮恩赐般笑笑,“我量你也不经打。”一甩手扔下。
“林芳,拿纸笔来。”
“这……”林芳假意为难。
“不碍事。”
“……嗯。”林芳拿出纸笔递给黄亮。
“你们……”经理瞅瞅黄亮瞅瞅林芳惶恐了。
“写!”黄亮将纸笔摊在桌上,从地上拎起经理压在谢玲的床帮上。
“因我……”黄亮腹中的文墨并没有力量那样显赫,急得直抓头皮,“枉动林芳小姐之念,侵扰他人,犯下罪、罪行。为了赎罪,特立下…喂,”他用胳膊拐拐林芳,“叫什么状?”
“保证书。”林芳已喜形于色。
“特立保证书。一:保证保举林芳小姐为正式出纳……喂,干什么不写!”见经理仍愣着,黄亮又晃晃拳头。
“我写,我写。”经理哭丧着脸,急急抓起笔。
“二;任何时间、地点,还有…不得干扰林芳的言行。还有不准造谣!
“三:以上两条若有违背天诛地灭。
“见证人;黄亮
“立保证人……快写!”黄亮威严地喝道,一蹭八字须,“怎样?”他问林芳。
“你真棒!”林芳向他投去感激地一笑,“有你这下子,他以后再也不敢欺负我了。”
“嘿嘿。”黄亮搔搔头皮,心里灌着蜜。
经理无可奈何地签上名。黄亮拿过看了一眼,见没有差错,递给林芳,“收好。”
“那我……”经理嘬嘬地,眼巴巴地望着黄亮。
“这……”黄亮看着林芳。
“快滚!”林芳秀眉倒立。
“是,是。”经理仓惶而逃。身后是轰然大笑。
经理这个气呀。做了几十年的采花贼,想不到今晚栽在一个臭丫头手里——偷鸡不着反蚀一把米。
办公室前有一个黑影在徘徊。
“经理,才回来?”杜琴姑娘迎上去。
“滚开,臭婊子!”经理劈面一掌,开开门又呯地关上。
杜琴摸摸滚烫的脸颊,泪便下来了;但想到自己有求于他,又只好收起,抹抹泪水,忐忑不安地去了。
林芳回家了。
她请了两天假。假条是黄亮递给经理的。但然,经理不敢不答应。
那一巴掌将杜琴的心打乱了。自己又有什么地方不对呢?莫非…想到另有她人介入,她不寒而栗,在这场前途未卜的暗战中她已然倾注了她的肉体和灵魂。
恍恍惚惚间又到了夜晚,杜琴再也坐不住了,直奔经理办公室——她必须弄个明白。
经理似乎已忘记了昨夜的一巴掌,见杜琴进来,亲切地招呼她坐下。
“经理……”杜琴的眼睛落在经理的脸上,那脸好红肿。
“哦,没什么,火气上来了。”经理难堪地摸摸脸颊。
“招工的事……”
“别急呀。是吗?跑不了你。”经理拍拍她的脑袋,一双眼睛硬是不安分。
杜琴的心似乎放下了一半。
“乖乖,来。我们先办事。招工等会再说。”经理抱起杜琴。
“你呀——”她嗔怪道,顺手拉灭了灯。
灯亮时俩人又坐回沙发。
“真的除了我,你就没有答应任何人?”杜琴越想越不放心——那红肿的脸颊隐隐还能琢磨出模糊的手印。
“哪能呢?”经理呷了一口茶。
“林芳呢?”在杜琴的心里林芳始终是她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那个小贱人!”经理恨恨地咒道。
“怎么了?”遗憾地是杜琴昨夜并未注意到经理的行踪。
“没什么。”经理发觉说漏了嘴,慌忙掩饰。
“我以前可没发现你恨过她。”杜琴挖苦道。
“这……”
“说说看,到底怎么啦?”
“没什么。小杜,真没什么。”
“真没什么?”他越否定,杜琴心中的疑团越重,“是不是给了她招工名额而又没能吃上腥。”
杜琴只是随口说说。不巧的是事情正是这样。
“这……”经理语塞。一惯自持精明的经理这下却拔错了算盘——他以为杜琴已经听到了风声,此时来出他的洋相。
“好啊。”杜琴跳了,“原来你早有心那小贱人,对我只是玩玩而已。”
“杜琴,你……”经理慌了,忙伸手去按她。
“老色鬼,你也太狠毒了!你竟把我的女儿身当成你的玩物。你说,你是不是将名额给了那个小贱人!”杜琴心中仍存在一丝饶幸,希望经理这回真的否认。
“唉,我、倒霉呀。”经理窝进沙发捶着荒顶。
完了——!
杜琴顷刻发现自己完了!如同一个殊死拚搏突围的人在有了一线生的希望的同时猛然发现自己正面临着悬崖峭壁!
正式工,舒适的工作,女儿身…完了!
“好呀!你倒霉。我呢?你说,我呢!你当初的承诺呢?你这个吃内扒外的东西,你这个骗子。你还我的身子!”杜琴吼了,一如雄狮张牙舞爪地扑向经理。
昨夜的疼痛未减,今夜又加。经理的不快全勾上。
“滚出去,贱货!”经理蹦了。
“什么?贱货!”杜琴怔住,一把揪住经理,“走,上公安局去。你这个强奸少女的色狼!”
“啪!”五个指印已然印在那嫩嫩的脸上。
“强奸?”经理冷笑,“你不觉得你贱吗?为了一份舒适的工作就可以拉男人上床,你尚有脸来说‘强奸’?你配吗?贱货!告诉你,你要胆敢坏我的名声,我饶不了你。臭婊子!”经理红着眼,龇牙咧嘴,活脱脱就是个魔鬼。
杜琴这回真正呆了。是的,她好贱!
“滚出去,滚出去。贱货!”
她却笑了,狂奔而出。
“好贱。哈哈,好——贱——!”
那喊声从大院拖到街上,好长好尖。
一声尖厉地刹车,那喊声寂然。
经理心中一紧,急切奔出。
一辆大挂车旁围满了人。
方向轮下,一个血肉模糊的肢体头里脚外地躺着,看不真切;但经理已然清楚那是谁。
他凉了。
“经理,是,杜琴。”一个姑娘扯扯他的小褂。
那是丁莲,旁边还有汪琼。
“…是、是吗?快…叫警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