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把自己又给嫁出去了,还远嫁到了英国,这个离婚后独身10年却依然美丽、知性、浪漫如小女生的43岁女人。
说起来和她其实只有一面之交,但我们间的交情恐怕也只能用她说的“人和人之间是有记号的”这句话来解释了。
那天是代表学校去和挪威国家歌剧院的终身歌唱家蔡大生先生洽谈签约的事情,因为他特别忙,第二天要动身回挪威,下午同时还要接受电视台的采访,所以洽谈的地点就定在了他家,而她,当时正带着栏目组在采访他。她长得很有点象《北京人在纽约》里的阿春(王姬),优雅小资的模样充满了成熟女人的魅力。她轻盈地在蔡先生富丽堂皇的家里飘来荡去的,谈笑风生的样子让我当时还以为她是蔡先生的女朋友(后来知道他们本来就是朋友)。蔡先生为人非常热情随和,签约结束后其他人回去了,他一定要留我和她参加他的家庭晚宴,然后我顺路开车送她回去。其实就那么短短的一个下午和晚上,我们还要完成各自的工作,却就这样成了好朋友。也许女人之间,也有类似于“一见钟情”的友谊?在车上的20分钟,她告诉我她离婚多年了,一直单身。
她的第一任丈夫是她的大学同班同学。当初他击败了多少强劲的对手,才获得了这位骄傲美丽公主的芳心。她是那种心高气傲但一旦爱上了便全身心投入、愿为对方当牛做马的女孩。她经常会在没有暖气的冬天跑到男生宿舍楼给他洗床单和衣服,娇嫩的双手冻得通红,可是她是那样的满足。毕业后不久他们就结婚了。她对这段婚姻倾注了她全部的热情和努力,爱得几乎失去了自我,可是换来的却是老公和办公室另一个小姑娘的婚外情。她是个追求完美的人,无论老公如何苦苦哀求,信誓旦旦地说已经和那小姑娘断了关系,但她的心已经碎了。她执意离婚,没有任何余地。她说已经不记得自己当时的样子,但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几个冬天的静夜,因为无法入睡,因为不想让安眠药成为自己的必需品,她就坐在电脑前机械地玩着接龙游戏,直到手脚冰冷、头晕目眩才上床睡去,三、四小时后在手机的闹铃声中头疼欲裂地醒来,带着一脸的疲倦和满心的哀伤微笑着去上班。至今,她依然不敢再听到手机闹铃的那段音乐,那是来自地狱的声音。后来,她发现酒精可以帮助她,有了它,她可以立刻入睡。但是,没多久,她知道她的肝受不了。再后来,她找到了钢琴,面对它,全神贯注,她才能准确地弹出曲子。慢慢地,她找到了更多的东西,比如上学读书、种花、瑜珈、电影、壁球。她的世界越来越大,但她的内心依旧落寞。
婚姻的失败,让她对所有的男性产生了怀疑,她怀疑爱的可靠性。曾经有人对她说:“我知道,如果婚姻有保险好买的话,你会马上去买。如果可以,把你交给我,我保证。”那个男人,给了她如此多的关爱,他甚至把自己的户口迁出了上海,然后问她:“可以把它交给你吗?”她只是微笑,却没敢接。因为,她已不再自信,她不知道这个当时身价百万的年轻男人,为什么对她这么好?她怕再次失去。 再后来,类似的故事只是换了不同的年龄,不同的身份,但她总是被自己的同一个提问问倒…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一年年地过去。因为无人依靠,她几乎变成了“女强人”。她担任了电视台国际部主任,工作上独挡一面,回到自己一个人的家,可以自己换保险丝,自己负责装修,做搬运工,把红砖从一层搬到五层,几百块红砖。再后来,她还可以一个人搬家,一个晚上打二十多个箱子,而且每一个箱子有标签,有记录。
但是,没有人看到她一次次在那无人的深夜静静的抽泣;没有人知道她经常想起女儿时的那种无助,那种令人心碎的牵肠挂肚,还有对漫长未来不可知的恐惧和绝望…
曾经问过她,如果当初知道离婚后她会单身过这么久,她那时会那么决然地执意离婚吗?她坦率地说,可能不会。有人说,好女人是一所学校,但她说,离婚让女人更强大,如果人生只有一辈子,离婚就是让你多活了一辈子。离过婚的女人,从此不再害怕人生的任何起落,因为她已经从万米高空跌落过一次,她知道没有比这更危险的伤害了。
认识她后不久,我就来加拿大了。得知她通过网络找到了一个远在苏格兰的男人,象小女生一样谈了一年多甜甜蜜蜜的恋爱,然后,甚至都没见过面,她卖掉了花了那么多心思刚刚精心装修好的房子,辞去了令那么多人羡慕的工作,带着父母的牵挂、担忧和所有亲朋好友的祝福,义无反顾地飞到了苏格兰,去和那个她从未谋面的男人结婚。她母亲说,从来没看到她象这次那么坚决。我知道,这才是本来的她,那个敢爱敢恨、只为爱而活的女人复活了。她前夫得知她现在宾馆里做客房服务员,不禁放声大笑。但她不在乎。她先生从事生化方面的研究工作,收入足够他们俩过衣食无忧的生活,对她来说,工作只是一种与外界沟通的需要,做什么都无所谓。有一个全身心爱她她也爱着的丈夫,足矣。
今天早上刚打开MSN就看到了她大大的笑脸。听到她说她在享受属于她的“平凡的幸福”,真的为她高兴。她说离婚后十年的光阴,教会她很多东西,让她学会了等待,学会了不妥协,学会了对自己对生活有要求;感谢生活,这么多年后,今天它终于让她得到了比别的女人更多的东西,让她觉得自己变得更美好,也更自信。 体验别样的生活,用有限的生命去获得去享受她一直追求的真挚的爱情,她终于如愿以偿。四十三岁又如何?她依然一切都放得下,依然有勇气去走一段她自己选择的未知的路。
祝福你,我苦尽甘来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