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北京做记者兼职党的特务
旅泉
八二年初赴北京上班，那时生活很差劲，蔬菜，水果、餐馆特别少。不过百废俱兴，赶上胡耀邦在台上，我们每周传达总书记讲话和中央精神，信息度上享受省部级政治待遇。
中共由地下党上位，习惯性到处埋眼线，80年代还没有庞大的纪委、监委、反贪局，全国无数土皇帝一把手作恶遮天，作为北京的五家中央大报记者，数以千计，全国流动，即是党的喉舌，又是党的眼线和特务，一个小报告就可以要他们的命。
”刘记者出北京，见官大三级”。
这是大学毕业时，同学赠言本上我最爱听的一句话，留言是原湖北省长的儿子，他天然的多知道一些官场行情。
报社有个挺大的机要室，一溜沙发，专人管理得井井有条，主要是各报记者写的内参，政治动态，民间隐患，不法官员，很大一部分都是揭发贪官、淫官的小报告。我一坐就是大半天，嫉恶如仇，义愤填膺，禁不住想入非非，我立刀跃马，手起刀落，贪官血流遍地…
一腔热血接下来却是温水煮青蛙。
经过三个月实习，落脚走红的《星期刊》，主办《五千年间》专栏。说良心话，两周一期，也就是半天的工作量。我后来在温哥华的《世界日报》做记者，一天的工作量比北京一个月还多。
中直机关都是这样，但只要是大领导露面，总是要客气一下说；同志们辛苦了！其实辛苦个屁。
同学有直接分配到中南海中办做秘书的，自由度就非常低了，每天为老秘书们打开水，一做好些年。而我先编好四期自留地，就可以体体面面外出风光二个月。什么笔会、约稿、研讨会、文艺汇演、烹调比赛都可以去。我填个表，打个招呼就走人。
大家一样，包括部门负责人，整天都在挑那些好吃好玩、朋友多有意思的社会活动。差旅费生活补贴是铁定的，另外主办单位总会安排旅游、礼品、宴会。
吃官饭的人，无论头衔大小，都在想办法把工作上的方便，转变成个人的福利。权力越大，运作空间就越大。不过刚开始我还是想把工作干好。
如何把年轻人抓牢为党效忠？陈云出过一个阴招，让北京的养蜂夾道高干俱乐部不定期对中直机关干部，尤其是团中央青年干部开放。50年代建成的俱乐部就有木地板的室内网球场，非常奢侈。邓小平是那里打台球、桥牌的常客。
现在网上找不到一张高干俱乐部的照片。不是没有，就是不让网上放。高层私生活算国家机密，这是党的共识，一张都不给底层看。
开放当然有目的，用他们的语言叫做：“不说话的思想工作”，在我看来就是；赤裸裸地用利欲熏心。
我的心也被薰了一下，一度感觉自己离高干看得见、摸得着，不是特别远。每周传达中央讲话精神，内心里甚至认为如果给我机会，一定讲得更好。
当时大学文科生都是想升官，官场高深莫测，却没有教科书可读，全凭悟性。党希望你做什么，说得好听是政治敏感度，说的俗气一点，需要会猜，会押宝，甚至要敢赌。像前面提到的王任重。
爬得快不快？高不高？险象环生？那是你个人的事，敢赌就要服输，你摔下来，便是咎由自取，别的人再接着来。
按一般程序，普通干部爬到处长、最多局长，就满头白发要退休了。共青团设计上就是一群小太监, 从头开始技术培训党的那一套连哄带骗、连打带杀的看家本领，也是党豢养高级干部和接班人的地方，属于党核心保卫红色江山的顶层设计、千年大计。
眼下习皇帝把这个宏图一脚踹了，下一个权力交接立马就是个大坎，这是题外话。
后来出了一件看似不起眼的小事，惊动了中央，也帮了习近平。
那时几个团中央委员在北京海淀搞民主选举试点。选举就要拉选票，所有竞选人必须上台演讲。一放开人才就冒出来，有个年轻人有政治勇气和天分：
“首先，我不是共产党员”，下面鼓掌，
“我的前三代都不是党员”，下面热烈鼓掌，
“我保证，我的后三代也永远不是党员”，下面疯狂鼓掌……
这一切都被现场某位记者，履行特务职能写上内参。内参很快被分别送给中央领导，陈云看了大吃一惊，夜不能寐，共产党要是出了问题，他们的孩子恐怕要东躲西藏过日子，隐隐实实的感觉到祖坟的危险。
于是陈云就用这个故事，谋得高层共识，一改以往宽泛的培养党的接班人，让那些与党不同路的团中央委员下课，启动了历史倒车的“培养我们自己孩子”的程序。而且行动迅速，一大堆红二代直接升到副部，刘少奇之子、薄一波、陈云、陈毅…
习近平他爹因官不够大，没在优先考虑之列，不过那时他爹已经在为儿子女儿四处活动，接班人政策已经向红二代倾斜。准备考数学研究生的李源潮，摇身做了上海市团委书记。
党搞血亲，让许多人灰心，也就怪不得非红二代对党三心二意，大佬占大地盘捞大的，我们虾米就用小地盘捞小的，捞稿费、捞实惠。
无论到哪里出差，和下面所有的单位都可以发生联系，照相机厂的厂长问：你们部门有多少人我给你们一人一台相机，自行车厂长的也这么问。这些人都是人精，当时企业国营，财产不属于自己，人情却是属于自己。有个好色厂长想在我们搞评选演出期间，与女演员吃饭照相，就赞助20万。
沿海某大城市团委书记主持大型活动，通过朋友邀我和太太过去，住总统套房，吃海鲜大餐，天南地北，推杯换盏，连吃带送。我以为他想让我办点什么事，直到临别，他紧紧握住我的手就两句话：
“有消息通个口风”。
“以后我说你是我北京的哥们，中青报的哥们，你得承认呦。”
满满的温情和谦卑谁能抗拒？
在党国混江湖，不是流氓上不了位。
胡耀邦知道我们每天喝茶看报，勾心斗角，要求我们三分之一时间下基层。八三年，我自选去艰苦的大西北，即是记者也是党的特务。
前期回顾：
（十一）大学入党 领教这个私利集团
（十）女子不才便是德 男人不才便是胆 （九）武大校长之死看毛腊肉有多阴险
（八）老干部姐夫痴情仗义 桃花运序幕拉开 （七） 爱我的人我不爱 我爱的人不爱我 （六）目睹青梅竹马美人毁灭. （五）抗拒上山下乡 用搓衣板自残 （四）16岁离家闯荡上海苏杭 （三）“死于非命”是我少年时代的期盼 （二） 民国到“解放”，祖宗全栽光 （一）家族兴衰 何须三代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