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晴天,我在家裡待着,很少出門,看了一會兒電視,我就來到電腦前,想着昨晚寫的小說無論如何都不滿意,就搖了搖腦袋,伏在桌沿,閉上眼睛,把那個女人的環境思索了一遍,情緒和場景都精細化到極致,可是沒用,一切都缺乏流動性,沒有層次感,簡直是一塌糊塗,我感到了一種無名怒火直達腦頂,仿佛要衝頂而出,但這有啥用?我不能折磨自己,我必須換一個理由繼續,我絕對沒有半途而廢的打算,我不可能在這部小說的中部就發生斷裂的事故,那樣的話別人會嘲笑我的,我的一個朋友尖酸刻薄,他對我送給他看的小說原稿總是很不滿意,我不知道他的文學修養有多深,但他總是能就我的問題說出一些很中肯的話,說我的小說單薄,沒有生活的濃郁魅力,說我的用詞,簡直就是中學生水平,我屢次和他爭辯都很受教益,有時被他說的就像一團狗屎,但我沒有理由不在他指出的問題上茅塞頓開,他真是一個神人。
我在深夜穿過這個城市,就像一條目瞪口呆的魚,我坐在出租車裡,想象自己已經在這個城市悄然死去,我的魂魄,依舊環繞着我熟悉的場景,默然對視那些我曾遍布足跡的地方。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一種存在,我不知道這個城市的秘密,這些秘密其實並不重要,城市就像落日下的沙漠,有它的沉思需要延續。我的靈魂歷經這座城市的所有秘密,日夜發出一種低沉的摩擦聲,時而歡樂,時而悲戚,就像嬰兒在羊水中,可以聽見四周的牆壁發出的那種輕微的咚咚聲,當我們走在街頭,這些感受就一起淹沒了,只有腳步發出的摩擦聲偶爾提醒我,我只是一個地表飛行者。
一些孩子在樓下玩耍,說話。高樓俯身在靜靜聽着,回音很輕,但每一塊瓷磚都仔仔細細聽到了,然後在瓷磚的另一面刻下來,就像一整排的CD,陰天下雨的時候,它們就集體放着那些孩子的歡聲和叫喊,讓雨水的聲音顯得不那麼孤零和寂寞。而人們在路上走,會忽然聽到哪些聲音,他們會在暗淡的路燈下回頭望望,然後,將神秘的目光凝視到那些CD牆壁上。
下午我喝了一整瓶的可樂,五元錢的那種大瓶的,立刻感覺到骨質有點疏鬆。我還想再喝一瓶三元的,湊夠八元才覺得圓滿。但我心裡有一種聲音發出絕望地叫喊,你想找死啊,你骨質疏鬆了。我閉上眼睛,伸手就把這個傢伙抓了起來,摁着他的頭說,我的骨質是有史以來最好的,怎麼會疏鬆,在我的淫威之下,他只好改口說,不經常喝也沒事,一年喝一噸估計也不會造成實質性傷害,我這才慢慢放鬆了我的手,擰了擰他的後腦脖頸,想探測一下他是否骨質堅硬,感覺軟綿綿的,不像是筋骨結實之人,只好放了他,抓起眼前一瓶可樂咕咚咚喝了個乾淨。
我喜歡看黑幫故事,尤其欣賞竊國大盜。想知道的多,就要關注那些大的。但是,我非常討厭歷史,人類虛構的文字總是當做真實,這一點令人噁心到無法生活下去。歷史不就是人類猜測的總和嗎?人類的猜測不就是人類正兒八經的胡編亂造嗎?在這個科學極其發達的時代,人類的表情本就是一文不值的東西,難道古希臘羅馬時代的人早就看透的東西一些蠢貨還能以此欺騙世人嗎?哎,你還真別高估那些兩腳獸類的本事,他們真的愛看熱鬧,愛看人們的臉,據此,推測出宇宙的終極真理。竊國大盜單獨拎出來總是不對的,他們總是一大幫子積聚起來干着缺德事,但是,對外宣稱必須利國利民,福澤萬代。好得不得了,就怕你不知好歹,啥都好,沒有一丁點不好,這樣你才能忽視掉一些內部操作,藏得極深的陰謀,這你不能知道,你知道後,估計是時過境遷的某個時刻,你早就錯過了及時知道的所有激動,怒火和仇恨。歲靜把你磨得粉碎,一切都會跟霧霾一樣,浮現在你的現實環境中,給你充足的時間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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