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没说完,只听有人已经跑上楼来,楼梯被沉重的脚步震得咚咚直响。 檀烟回头道:“哎呀,你怎么自己上来了…”
龙忆梅忙道:“檀烟,快让他进来。”一边心里开始砰砰直跳。唐韵秋也紧张地站了起来。
“龙小姐,不得了了,少爷让官府抓走了!”刘铁栓一进门就气喘吁吁地说。龙忆梅手里的茶杯“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下。她知道现在龙海心出门在外,搜捕革命党的权力被那宏抓在了手里。而那宏向来与龙海心不睦;李兆鸣在龙海心出门的时候被捕,其中必有不可告人的原因。
“铁栓,你不要着急,慢慢说。李先生是什么时候被捕的?是你自己看见李先生给带走的么?”
唐韵秋反倒先冷静下来。
“小姐,我是自己看见的。今天少爷过了下班时间很久还没回来,我有点不放心,就站在门口望着,眼看着少爷走到街口了,我赶忙迎上去,还没顾上说话,忽然从那边茶馆里蹿出几个人来,说他们是官府派来专抓革命党的,要少爷跟他们走。我急了,问他们好好地凭什么抓少爷,差点就和他们打起了,少爷赶紧拦住我说:‘不能动手。快去告诉龙小姐。’这不我赶紧就来了。小姐,求您救救少爷呀。“
龙忆梅见他急得满头大汗,忙安慰他道:“铁栓,你先下去歇歇,我和唐小姐商量一下怎么办。”
待刘铁栓跟着檀烟出去了,龙忆梅带上门,小声对唐韵秋道:“那宏在这个时候抓李先生,恐怕是想借机整我哥哥。可惜他和正非都不在家。你能不能央你父亲仔细打听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咱们好想办法。”
“我现在就去。” 唐韵秋已经穿好她的大红呢子大衣,正把红毛线围巾围在颈上。“我父亲在衙门里人脉很多,他定然能打听出来李先生为什么被捕。有了消息,我会马上通知你。”说着急匆匆走了。
这一夜龙忆梅噩梦连连,一会儿梦见李兆鸣被五花大绑押去刑场,一会又梦见自己哭着求哥哥救救他,龙海心却冷着脸说:“他是革命党,我若出头替他打点,不是把我自己也扯进去了么?”龙忆梅几次吓得从梦中醒来,满脸都是泪。好不容易盼到东方破晓,赶紧起来梳洗了,也无心吃早饭,只在卧房里来回踱着步子等唐韵秋的消息。
唐韵秋七点多钟就来了,龙忆梅见她穿着出门的衣服,楼下有老妈子提着皮箱,便问道:“韵秋,唐伯父那里有什么消息吗?你这是上哪儿去?”
唐韵秋道:“我爹已经派人打听了,原来你哥哥抓的那个刺客阮文忠,在你哥哥上京以后,被那宏提审,在他那里招供说,李先生是革命党。”
龙忆梅的脸立刻白了:“他有什么根据?李先生根本不认识他。”
唐韵秋道:“他却说认识李先生,竟还是什么师兄弟,说李先生会使飞刀,并且那个悬赏捉拿的小李飞刀就是李先生。”
唐韵秋见龙忆梅的脸色更白了,忙道:“我已经想出搭救李先生的法子来了。你记得李先生自小父母双亡,是被一个洋人传教士叫做李士庄的收养的?我现在就上京找他去。”
龙忆梅道:“这个李士庄是什么人物?”
唐韵秋道:“我昨天又把刘铁栓叫去仔细问了问,这个李士庄是英国传教士,在中国二十多年了,最近又当了教育部特别顾问,虽然没有实职,但是在朝在野,影响很大。你也知道,我大清国是最怕洋人的。如今我掂量着,这个李神父或许能救兆鸣。”
“你一个人能行么?”
“不用担心。我在北京上过学,丢不了的。”
“你是否也知会我哥哥一声?他本打算下个礼拜才回来呢。”
唐韵秋点头道:“我少不了要去你哥哥那里一趟。就怕我还没去他就已经知道了。”
龙忆梅叹了口气道:“这么说你快去快回,路上小心。”
唐韵秋点点头要出门,又回头道:“忆梅,还有一事我非常不放心。我看那宏既没什么证据对付李先生,便免不了刑讯逼供。他身体又不好,我怕在李神父出面干预之前,他…”
龙忆梅知道她的意思,但是不想让她在这时候担心,勉强笑道:“这个我会想办法。你对李先生真是比对谁都关心。”
唐韵秋笑笑,又嘱咐道:“你要是有事需要帮忙,就找我父亲。”说着带着老妈子匆匆走了。
唐韵秋在北京果然没有见到龙海心,因为龙海心在李兆鸣被捕的第二天就被急电召回了太原。电报很简短,只是说小李飞刀落网,请他速回主持审讯。自从朝廷任命铁忠为钦差大臣巡视各省,专门督办抓捕革命党的事务,那宏便趁机把这个权力抓在了手里,然而巡警道作为地方机构,仍然脱不了干系,何况小李飞刀两次偷袭城关监狱,令龙海心丢尽了面子,他不但对此人深恶痛绝,而且也颇为好奇。
龙海心连夜赶回太原,家也没回,就去了巡警道。刚到办公室,那宏就来了。此人三十多岁,个子不高,动作麻利,一双眼睛精明狠辣。他官拜太原八旗军都统,和龙海心最近扳倒的太原知府容靖是一派的,仗着自己是满人,和皇室沾亲带故,一直和龙海心争权夺势,直到去年龙永图升任山西巡抚才收敛了些;如今铁忠成了朝廷里的红人,作为铁忠的亲信党羽,那宏又开始趾高气扬起来。
龙海心见他来了,便让座,那宏笑道:“龙督办一路辛苦了。今天下午本来应该请龙督办回家休息,明天再提审犯人,但是此案非同一般,耽误不得,所以卑职已派人把犯人从城关监狱押解到了巡警道审讯室,龙督办要是方便,现在就可以过堂。
龙海心笑道:“那大人高见。海心现在就和那大人一起过审讯室去。但不知这小李飞刀所系何人,此人不但武功高强,而且十分狡猾,那大人用什么高招使他落网的呢?”
说着带了几个下属,同着那宏向审讯室走去。那宏边走边笑道:“龙督办上京后我代理巡警道的事务,又提审了行刺你的刺客阮文忠,是他把小李飞刀供出来的。”
不一时众人都进了审讯室。那宏办事的地方并不在知府大堂,而是把巡警道一间闲置的仓库改成了审讯室。这间审讯室被隔成两间,外间放着几套桌椅,桌上有纸笔,里间则是刑讯逼供用的,用一道帘子隔着,令人浮想联翩,更显得阴森可怖。
那宏待龙海心和几个陪审的巡警道人员坐定,便命:“把人犯带进来。”
不一会儿,随着一阵叮叮当当的手铐脚镣声,一个人被狱警押了进来,龙海心抬头一看,惊得几乎从椅子上跌下去,被押进来的人正是李兆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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