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声夺人的《姐妹花》 1934年春夏之交,郑正秋编导的《姐妹花》和蔡楚生编导的《渔光曲》先后在上海与观众见面,犹如打了一场擂台仗。 《姐妹花》是郑正秋根据自己的舞台剧《贵人与犯人》改编拍摄的,“姐妹俩,一穷一富,一好一坏,两人环境不同,性格相反。”这就是创作者初始的 构思框 架,搬上银幕时故事内容作了进一步的扩充。孪生姐妹大宝和二宝从小分离。父亲赵大(谭志远饰)带著长相好看的二宝外出闯荡,十多年后,二宝做了军阀钱督办 (徐萃园饰)的七姨太;赵大也当上了什么军法处长。而留在乡下的大宝找了一个老实巴结的丈夫桃哥(郑小秋饰),和体弱多病的母亲(宣景琳饰)相依为命。日 子实在过不下去,逃难到外地的大宝进了钱督办的家里做奶妈。不料丈夫在建筑工地摔成重伤急等医药费,大宝向七姨太借取工资非但不成,反遭打骂。百般无奈之 下,大宝拿了小少爷的金锁,不料给钱督办的妹妹(顾梅君饰)发现。惊慌失措之中,大宝又和钱小姐推推搡搡,放在上面的重器皿掉了下来,正巧砸中小姐的头 部,导致大祸。大宝被关押在军法处,母亲闻迅赶来探视,想不到撞见了当年一走了事的负心丈夫赵大。赵大恐怕事情张扬出去,只得叫来二宝;于是,姐妹见面、 母女相认。但赵大考虑的却仍然是如何保住自己的位子和面子,而不管大宝的安危死活。二宝在母亲苦口婆心的感召和大宝直截了当的陈述下,唤回天良,她决定带 著母亲和姐姐去见钱督办说明情由。影片至此嘎然而止。 全片的故事情节和人物关系都富有浓烈的戏剧色彩,结构紧凑严密,步步推进,引人入胜。郑正秋在镜头的连接和景别的选用上也比先前变化多端。母亲 看著一 旁的大宝和女婿,回忆起俩人的童年往事,镜头便从一对壮实的青年男女叠印成小时候的一个女孩和男孩;故事的叙述要从大宝转到二宝,镜头就以横向的直线运 动,把画面从茅草屋里的大宝速移到洋房内的二宝。这不仅是出于叙事的需要,而且还能产生对比的效果。大宝和二宝是由同一个演员扮演的,她俩又常常要出现在 同一个镜头里。善于钻研的摄影师董克毅想出了部分暴光的拍摄技巧。他把镜头先遮住三分之二,对准大宝拍;拍完一段之后,再把胶片倒转回来,遮住镜头另一面 的三分之二,对准二宝重新再拍一遍。这样底片冲洗出来时,一人所饰演的两个角色就能同时出现在一个镜头里。《姐妹花》无疑为国产故事片的摄制提供了新的技 巧和经验。 一人如何同时扮演两个角色,果真引发起观众的好奇与观赏欲望;而剧中的家庭伦理、亲情关系更为打动人心。《姐妹花》广得人缘、业绩非凡, 1934年2 月13日始在上海新光大戏院连续公映六十余天,观众人次达二十万,其中看了再看第二遍的观众有一万多人。女性观众几乎没有不掏手绢的,男性观众也有百分之 八十八的人为之掬泪。外地赶来观看此片的影迷数以千计。该片还发行到外地18个省、53个城市上映;同时拷贝还外销日本、缅甸、泰国、新加坡、马来西亚、 印度尼西亚等国家、地区。真可谓《姐妹花》红遍海内外半边天。 后来居上的《渔光曲》 可是,联华影业公司推出的《渔光曲》辅之于凌厉的宣传攻势,棋高一著、更胜一筹;该片于1934年6月14日在上海金城大戏院开映,深受观众空 前热烈的欢迎,观众冒著六十年来罕见的高温酷暑涌进剧院,使该片创下了连续公映八十四天的历史新高。 《渔光曲》的编导蔡楚生曾当过郑正秋的助手,在不少方面深得郑老夫子的师授真谛;真可谓“名师出高徒”、“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影片一开始,便是用木 桶边底敲冰取水的镜头,单刀直入地表现出生活的艰难;渔夫徐福(王桂林饰)家生下双宝胎,徐福被迫冒著风险出海,结果葬身鱼腹。徐妈(汤天绣饰)只好丢下 自己的两个孩子小猫(王人美饰)和小猴(韩兰根饰),去船主何仁斋(尚冠武饰)家当奶妈,苦心哺养何家少爷子英(罗朋饰)。等到他们三个都已长大成人,子 英出国深造渔业;小猫和小猴仍以打鱼为生。几年过去了,渔村的日子愈发艰难,小猫和小猴不得不带著双目失明的母亲到上海投奔舅舅(裘逸苇饰)。这时子英也 已回国,在上海工作。一天他路过街头,听到熟悉的“渔光曲”,原来是舅舅领著姐弟俩在卖艺演唱。子英得知徐家的境况后,马上拿出一百圆给他们暂度饥寒。子 英刚离开,恰巧发生抢劫。警察看到拿著钞票而神色惊慌的小猫和小猴,便把俩人抓走。等到弄清原委,获释回家,才知道飞来横祸─一场大火烧光了家,母亲和舅 舅都已在火灾中丧生。子英闻讯后要想收留小猫和小猴;不料何家也出了大事。何仁斋的新姨太卷款外逃、公司破产,何仁斋开枪自杀。子英和小猫、小猴一起重返 渔场,在机器渔轮上艰辛劳作。可是,从小喝不上奶、吃不饱的小猴体衰孱弱,他再也无力支撑,在姐姐含著泪水吟唱的“渔光曲”中,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影片通过充实饱满、生动曲折的故事情节向观众展现出广阔的社会生活画卷。这中间有贫苦不幸的渔民徐家的悲惨遭遇以及富裕船主何家的境况;有饥寒 破败的 农村和繁荣膨胀的都市之间的反差;有为富不仁的何父和正直仗义、助贫济困的子英的对照,从而多方面地、较为深入地反映了二、三十年代包括城市和乡村在内的 中国社会的真实风貌。编导善于组织波澜起伏、高潮迭起的戏剧冲突,以人物命运、家庭遭遇的突发性、曲折性来构筑作品内容的丰富性、集中性;用一连串大起大 落的事件变故调动起观众的观赏兴趣与热情。同时,创作者又在整部影片里倾注了真切而深沉的人文感情,这些情感通过艺术形式的渲染和传递,同样也就感染了观 众。 多次咏唱,并且贯穿全片的主题歌“渔光曲”由任光作曲、安娥作词。其曲调舒徐凄婉、如泣如诉,有机地和情节的发展、人物的境遇融为一体,极其有 效地烘 托出环境气氛,产生了极大的艺术张力。影片的内容和形式结合得较为妥贴完美,充分体现出创作者厚实的现实主义功力和高超的艺术才能,这是蔡楚生长期酝酿和 积累的成果。他从小生长在广东潮阳一带,对沿海渔民的生活较为熟悉。同时,蔡楚生还带领有关人员到浙江象山县石埔镇访贫问苦,倾听渔民们述说亲人出海一去 不返的悲楚、渔霸压低价格盘剥渔民的横行。 在整个拍摄的过程中,摄制组极为严肃认真。为了增强作品的真实感,他们不顾呕吐等晕船反应以及海匪打劫的危险,出海拍摄;达不到预期效果的镜头 坚决推 倒重来;全片是以精益求精的要求拍峻完成的。《渔光曲》上映后,轰动影坛,享誉中外;日本、苏联的电影界赞许有加。1935年2月,该片和《姐妹花》、 《春蚕》等八部影片被选送参加苏联举办的首届莫斯科国际电影展览会,喜获荣誉奖。这是中国故事影片第一次在国际上获得的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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