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看房时约翰是和他妈一起来的。约翰有二十四,五岁,个子不高,估计不会超过一米六五。肥头大脑,下巴圆圆,肚子前挺。他妈妈虽已过中年,但身材匀称,风韵犹存。她把房子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又问了问其他两个单元房客的情况,对房子的情况还算满意. 她说你不用担心租金的事, 我会替他担保. 她看我有些疑惑,就说,你知道某某公司吗? 我说当然知道,电台里经常有广告.她说,那是我们家开的. 我一看既然他们不差钱,约翰看起来还算老实,那就租给他们吧. 前一个房客就是因为没钱交租,折腾了我好几个月才把他们请走的. 约翰说,他要和他的表弟,还有一个女孩儿一起租.我说我要看一看那两位,要是没有什么问题,我们就成交了.又过了两天,约翰和他的表弟丹尼尔,还有那个女孩儿,詹妮,一起来看房.丹尼尔是个瘦高个儿,比约翰年轻几岁,有些腼腆.詹妮年龄与约翰相仿,要身材有身材,要摸样有模样.她说她在上大学. 看来这三个人都还行,我与他们签了租约,收了押金, 到下个月初,他们就搬了进来。 我在网上查到一些约翰父亲的公司的信息。约翰的父亲是欧洲移民,来加拿大后自己创业,开了个搬家公司。由于经营有方,公司越做越大,在本地小有名气。三级政府和很多大公司都是他们的客户。 他们入住后的前两个月,一切都相安无事.正当我庆幸遇到了好房客时,接到了约翰打来的电话.他说,你过来一趟吧,洗碗机漏水了. 洗碗机?我们不是说好了,不用洗碗机吗?我意识到我的麻烦来了。见面后,约翰说,今天我们开了洗碗机,可是水都漏到地板上了。我说,我们签合同时不是都说好了,这个洗碗机是不能用的,你们不是同意不用了吗?约翰说,根据法律,房主应保证出租的设备在工作状态。洗衣机既然在这里,就应能用。你不信可以去问业主和租客委员会(The Landlord and Tenant Board)。回家后我给这个委员会的热线打电话咨询。我说,这个洗碗机自我们买这个房时就是坏的。前几个房客都同意不用的。这个房客一开始也是同意的。电话里的咨询师说,你要是把它早拆了,就没有这个问题了。但洗碗机在那里,又不工作,就是业主的问题了。房客要是坚持这一点的话,恐怕法律不在你这边。既然这样,我别无选择,只好买了个新的洗碗机换上。 一天半夜十一点多钟,约翰来电说,厕所堵了。我急忙赶过去一看,约翰正在开Party(派对),客厅里有十来个男男女女,抽烟的抽烟,喝酒的喝酒。约翰已经喝得半醉。我到厕所一看,原来是马桶被手纸堵了。我用揣子三下两下就揣通了。这种小事都是房客自己处理的。我本想说他几句,可约翰已经喝得东倒西歪了。第二天,我问他为什么。他油腔滑调的说,法律规定房主应该保持房子的可住状态。看来,我是遇到玩弄法律的职业流氓了。以后,约翰和丹尼尔三天两头的来电话,今天说,厨房地面有水,明天说窗户上结了冰花。总之,都是可以自己处理的小事。他们是故意捣乱,流氓的嘴脸显露无遗。他们唯一的好处就是按时缴纳房租。可我却宁愿他们不缴,从而赶紧把他们赶走。那段时间,只要一听见电话铃响,我的神经马上就绷紧了。一听是约翰的声音,我的血压立马升高。每天晚上都提心吊胆,噩梦不断。我跟约翰说,你不必受租约的约束,可以随时搬走。可约翰和丹尼尔却像是做好了打持久战单位准备,要在沙家浜扎下去了。当时我真想把房卖了了事。 大概过了三个月,詹妮来电话叫我过去一下。我过去一看,见他们三个人都在。屋里的气氛很不正常。詹妮哭丧着个脸,对我说,我今天就搬走。我问约翰,这是怎么回事?他耸耸肩说,她不爱我们了。丹尼尔帮腔到,是呀,她找到男朋友了。约翰又说,走了更好,我们又找到了一个女孩儿,过几天就搬过来。詹妮这时几乎是哭着离开的。詹妮离开后,约翰说,你知道她现在是干什么的吗?她在脱衣舞厅里跳舞。也不知道约翰说的是真是假,我后来再也没有见过詹妮。 又过了一个星期,约翰打电话问我能不能过去一下,他所说的新房客在这里。我过去一看,又是一个与詹妮年龄相仿的漂亮女孩儿。她说她叫丽莎,现在一边上大学,一边在一家餐馆打工。她说他想在月底搬过来。我说那就搬吧。 丽莎搬过来以后六,七个星期后的一天,丽莎打电话说,她现在被锁在门外进不了屋。我过去后,用我的钥匙试了多次,怎么也开不了。丽莎说,约翰一定把锁给换了,并说,我要搬走,我今天就是来拿我的东西的。她的话使我大吃一惊。我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丽莎说,你还记得詹妮吧,我说当然记得。詹妮和我都是因为约翰答应每月给我们二百五十块钱才搬来住的。约翰说,他和丹尼尔不会做家务,我们只要保持厨房和厕所干净就行了。可是,我来了以后,约翰和丹尼尔不出去工作,每天都呆在家里,抽烟,喝酒,开Party,我每天都要收拾很久。这还不算,他还要我给他洗衣服,连内裤都要我洗。约翰脾气暴躁,对我像对待一个奴隶一样吆喝来吆喝去。我每次同他争吵,丹尼尔都在一边油腔油调的帮他。前天,约翰偷偷的查看我的手机,被我发现。我再也不能忍受下去了。我要搬走,他不同意。他就是以干这些坏事为乐。自以为家里有几个钱就了不起。詹妮能忍,我可不能。她还说,我父亲虽然退役了,可他当了一辈子警察。约翰的这些事,还有别的一些滥事,我都同他说了。我要去告他。我没想到事情会使这样。我说,你能等我找到约翰,拿到新锁的钥匙后,再来拿东西吗?她说可以。我给约翰留了言,我们就离开了。 第二天,约翰来电话说,他有急事见我。他和丹尼尔来到我们约定的地方。一改以往目空一切的架势,这次约翰有点低三下四。他先给了我一个钥匙,然后说,他和丹尼尔要搬走。我心说,谢天谢地,这一天总算盼到了。我问,你们打算哪天搬?他说,这个周末。我说,那好,我信守以前的诺言,就不要求提前60天的通知了。不过,你们原来的押金可不能退。他说,那个当然。最后,约翰吞吞吐吐的说,如果有人来问我和丹尼尔的事,我不指望你给我美言,但至少不要说我们的坏话。原来如此,看来这两个人确实是遇到麻烦了。而这一定与丽莎的投诉有关。其实,除了他俩儿给我制造的一些小麻烦和丽莎对我讲的事情外,我对他们干的其他事情一无所知。我对他们说,我只会说我见到之事,不会乱编。约翰对我表示感谢。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见到过他们。也没有警察或其他什么人过问他们的事。 周末的前两天,约翰的妈妈给我来了个电话,她说,约翰的哥哥星期六来搬东西。到了星期六,约翰的哥哥开了个卡车过来。他的哥哥比约翰至少大十五岁。他说他叫马克,住在离这里二百里开外的城市,经营家族企业的分店。我问约翰呢?他说,谁知道呢。这小子胖的跟个猪式的,从小在他妈的娇惯下,从来就没有干过正经事。他擅长的就是不停的给家里制造麻烦。马克满肚子的怨气,摔摔打打地把约翰的东西扔到车上。他当然不会把家里的丑事的细节说给我这个陌生人。但他说,他和约翰不是同一个母亲。从今以后,约翰不会给你添麻烦了。可我的麻烦一辈子都没完。听马克这样说,想想自己这些日子同约翰打交道的经历,我还真有点同情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