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韩裔房客
老公不在,女儿上大学走了。我把楼下紧挨厨房的一间改做卧室,租了出去。
因为离UCLA不远,我也不要什么lease, 来去自由,短到三天,长至.....尚不知晓,男的、女的、读博生、实习生、台湾人、大陆人、意大利人、韩国人,来者便是“客”。
话说眼下这个韩国姑娘,第一次见面就觉着喜欢。虽不像韩剧里的女人那样低眉顺眼,万分地谦恭柔和,但还是让人不禁联想到“族裔”、“传统”这些字眼,咋觉韩国文化熏陶下的女人味儿,是有点不一样。
韩国姑娘叫李英恩,在读生物医学工程博士。芳龄二十有八,尚未遇到可以相伴一生的那个他。
刚搬进来,英恩便问我的起居习惯,告诉我她的作息时间,看看是否会因为冲突而对我的生活造成太大的影响。对这样的善意,咱还有啥好说的?有影响也得忍了。何况,我们俩的习性好像差不多。
经过试听,厨房与客房之间的双层玻璃隔音效果还不错,但清晨时分,稍微鼓捣点早餐似乎动静都不小。因为尚未开学,英恩总比我晚起,我便对英恩说,“很抱歉,我吵着你了吧?” 回答当然是“NO”。第二天早上,我在餐桌上看到英恩的便条。大意是说,我在厨房做事一点儿都不会影响到她,希望我不必格外地小心翼翼。我用一种从没有过的心情,给她写了一条回执:“祝你早上睡个好觉!” 这天的阳光,似乎格外温柔,令人愉悦。
英恩搬进来的第一个星期,为一个学术刊物赶稿,每天深夜才回来。我是早睡早起,所以,一连几天我们相互没照面。我蒸了花卷,就放在桌上,给英恩留张条,请她品尝。下班回来,再读她留下的条子,自然是取悦于我,而我也乐此不疲。终于到了周末,我们见面不禁大笑。这咫尺的距离,虽然天天感受着对方,我们却用了一个星期才走到一起。英恩不安地说,她每天半夜开车库门,觉得声音很大,很担心打扰了我的睡眠。当知道因为我的卧室相距车库最远,根本听不到车库的开门声时,英恩长出一口气,如释重负,像是对着自己说:“Oh, that's good.”。
英恩个子不算高,但很注意保养和运动,因此身段还不错。她喜欢把头发干干净净地盘起来,身着淡雅合体的紧衣短裙,操着流利但略带口音的英语,笑眯眯地轻轻讲话。我对英恩说,“你知道吗?刚才和你聊着天儿,我脑子里突然想到了Ballerina,你的装束和气质好像一个芭蕾舞演员”。英恩开心地大声笑起来,连声道谢,并且深受鼓舞地说,她一直在努力(使自己更美好),很高兴听到我的赞赏。不带矫揉造作,没有虚假的客套,英恩真心的欢喜也感染了我。我突然想到,世间任何女子,只要有了这份恬淡、真诚和自信,能不美吗?!
英恩十五岁时,离开首尔的父母,独自来到美国读高中。十几年的北美生活,让她经历了身份认同的彷惶与挣扎,现在似乎已尘埃落定。用她的话说,她即不是美国人,也不是韩国人,她是她自己。至于别人怎么看她,这并不重要。英恩说,她非常想有一个家,想有孩子,虽然有过一段恋情,却是抱憾而终。我半是调侃半是真地说:“能配上你的男人恐怕太少了”。
中秋将至,英恩买来一盒红红绿绿、橄榄状的夹心糯米团子,说是韩国人过中秋时的必备食品,让我尝尝。刚好我阳台上的盆栽韭菜该割了,于是相约于周末,我做了中国北方的韭菜合子,配上韩国的糯米团子当点心,我们边吃边聊,近三个小时不知不觉就过去了。谈起最近的一次“相亲”,英恩感叹道,那个感觉真的很不好,更糟糕是,她发觉自己好像越来越挑剔了。不过,就算无缘遇见自己的真命天子,她也会努力让自己过一个健康和愉快的生活。英恩轻柔地述说她的心思,始终保持着一脸恬静的微笑。
我告诉英恩,我和老公把身边所有可能的人筛选了好几遍,实在找不到哪怕半个与她相配的儿郎。准确地说,是亲朋好友里没有一个年龄和经历与她相仿的男孩子。英恩很高兴我们为她操这个心,说她看过一篇对各国男女及婚姻的研究和排名,日本女子是最贤惠的妻子,中国男人则是最好的丈夫。“他们对家庭很有责任心”,英恩是这样听说的。不过,她的话让我为自己的男同胞们感到骄傲,心里暗暗祈祷,愿他们都能美名之下,其实相符。
这辈子还没有做过红娘,总想能有一回成人之美。说起来是为英恩着想,这心窝窝深处却老是念叨:肥水要流到咱自家田里才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