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幼章的成绩中等加上操行评分偏低,没能考上高中似乎再自然不过,于是和同校的师兄师姐一起到了农场。学校里那一届下乡的当然不只他们十几个,只是各有不同的去处。同时期分到这个农场的应届中学毕业生据说有七百多人。赵幼章他们所到的分场接收了四间学校的学生,考虑到他们需要有适应的过程,并没有把它们分配得太分散,二队和五队各分了二、三十人,并特别成立“学生组”,由有经验的老农负责指导他们干农活。同时为他们设立了一个“集体饭堂”,由知青们轮流当炊事员, 又按规定给他们划分了“自留地”, 帮他们种上各种蔬菜。过了一段时间,场部指示要安排部分知青到贫下中农家里“三同”,更好地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于是部分同学就从集体宿舍搬到了贫下中农家里住,和贫下中农同吃、同住、同劳动。农友们都说,“三同”之中收获最大的就是赵幼章,他由一根细小的“豆芽菜”长成了一棵“大葱”,如今坐在身高接近一米九的“高佬”旁边也毫不寒碜。大家都相信原因在于他的三同户户主“仲伯”是分场里杀猪的,家里肉食不断!
赵幼章不仅是身体长开了个,对于自己的前途也作了严肃的思考,在下乡的第七个年头,他和“高佬”田鹏还有另一位同队的知青一起走上了“逃港”的路。不知道是老天眷顾还是他们自己的运气好,竟然一次就成功。抵港之后,赵幼章经由朋友介绍到“炳哥”的工厂里工作,总算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找到了一个落脚处。说到这位“炳哥”,在不少逃港人士中享有盛名。他原来是广州一家国营工厂的生产能手,为了逃避政治迫害逃到了香港,在朋友们的帮助下开了一个小作坊,加工各类金属零部件。由于他精湛的工艺水平和以诚待人的个性,使他赢得业界的好评,订单是长接长有,不愁没有活计。“炳哥”深知大多数逃港的人在香港并没有人接济,如果不能尽快地站住脚跟会很彷徨甚至走歪路。因此只要愿意到他的厂里来,他一定收留并量材施教,让他们能学得一门有用的傍身技艺。赵幼章在“炳哥”那里不仅学到了手艺,同时也学到了善待他人的好品格。没有人想到,当年那么不爱学习的一个人,竟然是他们之中最早学会使用电脑并且自行组装电脑。这些年,他用自己的业余时间为朋友们和公司的同事组装、升级过无数电脑,每当有人向他致谢,他总是这样回答:能够帮助得到别人也是一种幸福,我也要感谢你对我的信任。
“牯仔”和“大家姐”的话刚落音,一个清脆的女声响了起来:“牯仔、牯仔,我家的电脑最近也有不少问题,你可不可以帮我检查一下?”
说话的人叫丁月环,发型、衣着入时,保养得很好的脸上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带着希冀又透出一些和她的年龄不相符的稚气。赵幼章刚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说:“你们家老冯电脑知识蛮丰富的嘛,他还搞不定吗?”
丁月环说:“我可不敢指望他,退休之后加入了摄影家协会,又兼着个全国食品卫生协会的委员,一天到晚不着家,也不知道总在忙些啥!”说着说着竟有些哽咽。
赵幼章旁边的人急忙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他顿时醒悟过来,想起她两年前曾经患过相当严重的抑郁症,经过治疗才好了一些,于是马上转换话题说:“那好,我们这里结束了就上你家看看。对了,你那可爱的小外孙在家吗?”
丁月环听人提到她的小外孙,马上眉开眼笑说:“小家伙跟她妈妈回德国去了,不过我家里有好多他的相片和视频,一会拿给你看。”
赵幼章虽然离开农场的时间比较早,由于近年与农友们的来往比较频密,对于丁月环的经历也有一些了解,知道是一桩政治婚姻改变了她的命运,大媒就是坐在他左边的张桂兰。她由于这段婚姻得到了党票,脱离了社会底层还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和外孙,应该是很幸福。至于她为什么会患上抑郁症,却没有人深入地探讨过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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