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生活中,经常会听到人们说“缘分”这两个字,至于什么是缘分,由于它本身是一个抽象的概念,可以有多种解释。一般来说,关于某些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人与事的关连、人与物以及人与其它存在之间无形的连接,还有某种必然存在的相遇机会和可能性,用“缘分”这个词来解释,都是可以的,也实在是方便。这次亚洲旅行期间发生的几件事,似乎都和“缘分”挂得上号。 在日本的一周,女儿陪了我们三天。剩下的时间,都是妻子的中学同学,早年移居日本东京的 C 女士陪我们在东京观光、购物。妻子与 C 女士最后一次见面距今已经十六年,靠的是电话和微信保持着联系。到东京的第二天,两人在涉谷的地铁站前见面的时候,张开了双臂紧紧相拥,喜悦之情满满溢出,我在一旁都受到了感染,相信 C 女士的丈夫 A 先生也会和我一样有同样的感受。那几天,C 女士和她的丈夫白天陪我们四处逛,我们的女儿晚上下了班就来陪我们一起进晚餐。C 女士的儿子正在上中学,不上补习班的晚上也会参加我们的晚膳。我们一起尝过日本著名的河豚宴、天妇罗宴以及其它美食。C 女士是妻子的中学同学,毕业之后,妻子先是到广州郊区“插队”,然后去学药剂。C 女士则加入了“自谋生路”的“练摊”大军,与家人合伙开了一个俗称“云吞面档”的摊子,并且当上了“个体协会”的代表。后来,C 女士到日本自费留学、就业,然后就留了下来。彼此都出了国的那些年头,虽然两人见面的机会并不多,联系却一直没断,中学时期建立起来的友谊就这样维持了几十年。 我与同辈人,我的“知青”朋友们在艰苦环境下凝结而成的友情又有所不同。我们一起生活的时间少则三、五年,长的能有十年八年。纵然后来各人的生活道路不尽相同甚至有差异,由于那段共同的生活体验,彼此之间保有的某种默契一直不曾消蚀。我的这些朋友们,有些和我一样在外国定居,大部分还是在国内或港澳两地生活。国内的朋友不时有茶聚,每年初五还有一次比较大型的例会。除此之外,还不定期地组织一些活动。譬如有朋友从国外回国,必定有专门的茶聚或饭局,互道别情。得知我的归期之后,我们那位“众人大家姐”就在群里发出通知,说是除了茶聚的保留节目之外,还要搞一次活动,于是有了惠州南昆山温泉之行。我们一行二十多人重温了一番“三同”的日子。当然,此“三同”有异于当年在农场里的“三同”。以往的三同是“同吃、同住、同劳动”,这次却是“同吃、同住、同游玩”。我们一同泡温泉,一同尝农家菜,一同谈说当年的趣事、窘事,欢声笑语,连连不断,实实在在地把曾经被生活欺骗的事实转化成“甜蜜的回忆”。在我下个月上旬离开中国之前,我们这群人还会有一次高潮,因为我们的一位农友 W 去国近四十年,第一次回到生养他的故土。这位朋友 W 七十年代中偷渡到香港,后来又去了美国,国内已经没有什么直系亲属,所以一直不曾回国。 W 这次回来准备多住一些日子,由于他在广州没有住所,原先打算住酒店,方案却被 S 和 L 两位朋友否决了。S、L、W 三人当年一起从农场偷渡到香港,在香港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直到 W 移民纽约。S 和 L 认为没必要花那样一笔费用,于是 L 与自己的妹妹商量,把妹妹在滨江路的一套房子借出来给 W 住。大约十年前,W 因为腰肌劳损,在美国找中医治疗,没想到遇上一个庸医,劳损没治好,反而伤了腰椎,以致有时要拄拐杖。考虑到 W 行动不利索,加上离开太久,而国内这几十年的变化有那么大,恐怕他生活上一时难以适应,S 和 L 决定陪他在广州住下来,有可能的话,还要与他一道去外地旅游。我想,把这样的关系和行动称之为“手足之情”应该很贴切。 如果说以上两个例子都有其必然性和合理性因素,女儿在日本的一次经历却只有难以解说的偶然性。话说有一天上午,我们一家三口到原宿的表参道观光,顺便到“太田纪念美术馆”看浮世绘展览。那天早起一直下着小雨,但是表参道的街道上依旧人头涌涌。午饭过后,雨越下越大,打乱了我们下午的游玩计划。女儿临时提议我们到东京湾区台场的“大江户温泉物语”里泡温泉,我们当然一致赞成。这个温泉是东京一处著名旅游点,很受日本本土人士和海外游客的欢迎,那天是日本假期,温泉里满满都是人。还好整个场馆够大,除了六个温泉汤池之外,还有地道的日式按摩、美容护理、盐床、桑拿等等设施,足以满足所有入场人士的不同需求。我们换上了日式浴袍,没有马上去泡温泉,拿着场馆平面图查看各种设施的位置。男、女浴场的出入口之间是一处宽敞的所在,仿照江户时代上野广小路的风格,设有各种不同风格的餐厅和小吃摊档,还有一些传统民间游艺摊位,试图营造出一种复古的氛围。然而,现代的游客似乎并不领情,他们更为欣赏时尚的玩意,场内到处都能见到玩手机的“低头族”,手机的闪光此伏彼起,和四周比人还高的战国武士像形成强大的反差。 “哎呀小妹!真是你吗?”身边忽然传来一声惊呼。我们三人齐齐向声音的来源看过去,只见一位中年女士已经伸手抓住女儿的手臂,轻轻地晃动,满脸的不可思议。女儿显然也认识她,于是把我们向那位女士做了介绍,可是却说不出她姓甚名谁,一时卡住了。那位女士于是自我介绍,还迫不及待讲起与女儿相识的过程。那是一位热情洋溢的女子,语速快却很有条理。通过她的叙述,我们得知她姓齐,来自重庆,今年 49 岁,是陪 17 岁的女儿到东京上学,已经在这里住了四个多月,并且深深地爱上了这个地方。大约两个月前,她与女儿到一家餐厅吃晚饭。由于那家餐厅没有中文餐牌,服务生不会说中文,而她们母女的日文和英文都不灵光,不知怎样点餐。正在犯愁的时候,看到不远处的一张桌旁坐了四位女子,三个西洋人士,一个却是亚洲人的模样。于是她走过去问那亚洲女子会不会说中文?那女子就是小女,小女那次顺利为她母女解了围,没想到今天竟然又在这里碰见!她认定这就是所谓的“缘分”,一定要和我们合照,还与女儿交换了微信,说是要保持联系。 齐女士在游伴的一再催促下结束了和我们的对话,匆匆离去,留下我们一家三口继续探究这一次小概率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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