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的西北角种了几株甘蔗,不是为了解馋,是对过往生活的一种追忆。 大约三年前,老母赠我两截甘蔗,建议我种到院子里。院子的西北角原先没有种花果,但有一大丛野生的马蹄莲,每年都长得蓬蓬勃勃。我将马蹄莲除掉,裁出几段“蔗种”来,每段约 20 厘米长,有两个节,种到那个角落上。我们当年大田种甘蔗是要把“蔗种”先用防腐药液浸泡,然后再种下地。我把“浸种”这个环节省略掉,直接挖了几道沟,把蔗种放到沟里,复盖上泥土再浇水,然后基本上就没怎么管。三年下来,分蘖再分蘖,现在也长了十来根。今天早上给花树浇水的时候,看看那十几根甘蔗有很多干枯的叶子,想起来应该把那些干枯的叶子去掉,保持蔗丛的通风,于是戴上园艺手套操作。才扒拉了几下,那种久违的,蔗毛钻体的感觉又回来了。甘蔗叶子上有密密麻麻的细毛,一经抖动就会四处飞扬。千万别小看了这些肉眼难辨的细毛,它们好像武侠小说里的一种暗器“牛毛细针”,钻进人体的毛孔,会使人感到麻痒难耐,我们当年在甘蔗田里没少吃这种甘蔗暗器的苦头。不过话又要说回来,那种麻痒的感觉并不是不可克服,过得几天,适应后也就不当回事了。 大田种甘蔗有几个阶段最难忘。第一个阶段是蔗苗长到约 50 公分高的时候要除草。由于甘蔗垄培土之后凹凸不平,若站着使用锄头除草经常会误伤蔗苗,因此必须蹲着在两道土垄中间,用镰刀来进行这项工作。蹲下来之后,两边下垂的甘蔗叶刚好在两腋之间的外延磨擦,若穿的是汗衫,不几天就会被磨穿;若穿的是背心或光着膀子(指男知青),一天下来,腋窝的外延就会被拉出一道道血痕。血痕由细密小血珠组成,在汗液的作用下,很容易就凝固,头一天比较难受,两三天后也就安之若素。 另一个阶段就是扒除干叶的工序。我们的甘蔗田面积都比较大,由众多长条形的地块组成,一般宽两米多,长度则动辄二十几米,每块地上种五行甘蔗。当甘蔗长得比人还高的时候,早期生长的甘蔗叶子会陆续枯干,堵塞着各行甘蔗之间的空间。为保持通风的效果,这时就要把那些枯干的叶子扒掉,这道工序叫做“剥蔗荚”。进行这道工序的时候往往是大热天,我们顶着火辣辣的太阳,在密不透风的蔗行中间穿行,很容易中暑。“剥蔗荚”时每人负责一块地,由东到西,又由西到东来回操作,把枯干的蔗荚扒拉下来。扒拉蔗荚的动静很大,如果旁边的地块没了响动,就要呼喊探问,以免有人晕倒在蔗林之中,不能及时施救。 最开心的阶段当然是收获甘蔗的时候。收甘蔗一般在年底,那时天气不冷不热,小休的时候还可以钻到蔗林里吃甘蔗。我们种的是“糖蔗”,纤维长而硬,糖分高但不好嚼,在老农的教导下,我们学会了在蔗林中找“果蔗”来吃。“果蔗”纤维短而且比较软,便于咀嚼。用削甘蔗的刀尖在两个蔗节正中间轻轻一剁,如果裂纹一直延伸到两端的蔗节,说明这根甘蔗已经“饱熟”,啖之可也!我们吃甘蔗是用刀把皮削掉,然后一口一口把蔗肉咬下来,老农们的吃法更为豪迈。他们把蔗节剁掉,然后竖着切四刀,像是用刀写一个井字,四边不要,只吃那一小根蔗心!“果蔗”是混在大田里的“杂种”,却是我们寻找的珍味。 农人的苦与乐,一年一年地交替,当远离了那种生活,就成了一种记忆。 小鸟来凑热闹 另一边的黄玫瑰 月季花也开得很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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