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低工资制度最早产生于十九世纪末的新西兰、澳大利亚,然后英国、法国、美国等资本主义国家相继施行这项制度,至今已经超过百年。然而众所周知的现实是,学界、政界和民间对最低工资法案的利弊长期存在不同的意见和争论。因此,直至上个世纪 40 年代以后,陆续实行最低工资制度的国家或地区才逐渐增加。譬如香港经济的发展一直奉行自由放任的新自由主义经济政策,直到 2011 年 5 月 1 日才通过了最低工资法案。有学者认为“香港的劳动力市场作为香港经济最重要的要素市场之一,也秉承自由主义的理念,其运行主要依赖市场和价格机制的作用实现劳动力资源的配置。香港回归以来,经济保持了高速的增长,但是经济成果的分配并不均衡,收入差距扩大,不平等程度加剧,由此引发了不同阶层之间的矛盾加剧。”(中山大学粤港澳发展研究院教授黎熙元《梦想与现实:香港的社会分层与社会流动》,2008 )其实这个表述并不准确。费利民的看法是“过去几十年,全球经济自由化趋势明显,伴随着经济自由化程度的加深,全球范围的失业问题并未妥善解决,与此同时,收入不平等程度进一步加深,就业不稳定性进一步加剧,这引起了学界对新自由主义所推崇的放任自由的经济制度的反思。”(The Limits of Wage Flexibility to Curing Unemployment,1995” 香港六十年代经济起飞,制衣业和玩具制造业发展蓬勃,吸纳了大量劳工,厂商为了吸引劳工各出奇谋,所以不存在“最低工资”的考虑。七十年代石油危机带来经济下行,但是劳工没有议价能力,所以这个话题也没有被重视,其后经济逐步复苏,香港政府一贯奉行的“积极不干预”政策再次发挥作用,劳资双方的摩擦也不多。九十年代以后,一方面由于制造业北移造成劳动人口未能充分就业,另一方面则是受到国际思潮的影响,于是引发了人们对于“最低工资”的广泛讨论。 香港关于“最低工资”的争论经过相当长的时间。争论的焦点与国际间正反双方的论述一致。赞同者认为最低工资制度的实行有利于改善收入分配的格局,使缺乏议价能力的底层劳动者的收入增加,通过提高这个阶层的消费水平,可以进一步促进经济发展。另外,最低工资可以鞭策雇主改善经营管理、提高劳动生产率,促进经济增长方式的转变。反对者则认为,最低工资的实行会使劳动力市场竞争加剧、失业率升高、对低技能劳动力和刚进入劳动力市场的就业者造成更大的影响。 中华人民共和国在 2003 年 12 月 30 日颁布了《最低工资规定》,2004 年 3 月 1日起施行。最低工资标准的确定和调整方案,由各省、自治区、直辖市人民政府劳动保障行政部门会同同级工会、企业联合会/企业家协会研究拟订,并报经劳动保障部同意。 新冠疫情爆发之前,中国的经济发展虽然有起伏,总的来说是处于上升轨道之中,对劳动力的需求经常保持稳定向上。就拿深圳市 2022 年的最低工资标准来说吧,2022 年 1 月 1 日起深圳市最低工资标准:全日制就业劳动者月最低工资标准调整为 2360元/月;非全日制就业劳动者小时最低工资标准调整为 22.2元/小时。这个标准比自 2018年 8 月 1 日起执行的最低工资标准略高。调整前的标准是 ; 全日制就业劳动者的月最低工资标准为 2200 元/月,适用于非全日制就业劳动者的小时最低工资标准为 20.3元/小时。 非全日制就业劳动者就是所谓的“临时工”。当劳力市场紧张的时候,临时工的时薪可能比最低工资要高。譬如 2022 年 9 月间,富士康的深圳龙华工厂,招请临时工的时薪是每小时 26 元,但是据说由于苛刻的劳动制度,并不太吸引人。反过来说,当就业岗位不足的时候,面临时薪下调的首先就是临时工。虽然《最低工资规定》对于非全日制就业劳动者的时薪有具体数额,架不住经营者面临经济下行时,不得不采取自保的成本核算。于是近期传出原先中国加工业发达的广东东莞,由于订单严重不足,开工时间得不到保障,有临时工每小时薪水仅为 9 元人民币,离政府规定的最低工资相距甚远。这样的现实,对于离乡背井,满怀希望地到工业生产基地找生活的农民工来说,所造成的心理落差不难想象。 最低工资被调低,自然影响了劳工利益,但是调高最低工资却也并非一定能达至皆大欢喜的结果。 前不久,新西兰政府内阁已经同意将最低工资提高 1.5 纽元,达到每小时 22.7 纽元。这项新政将于 2023 年 4 月 1 日起执行。起步和培训最低工资标准将维持在承认最低工资的 80%。 新西兰总理说“在艰难时期,支持那些为生计而挣扎的人至关重要。那些低收入的人在食物和医疗、干燥的房屋和一双鞋之间,做出了不可能的权衡。这些家庭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需要我们的支持,经过通货膨胀调整后的最低工资将意味着成千上万的新西兰人不会出现倒退。” 新西兰是一个农牧业为主的国家,最近十多年得益于旅游业和外国学生的递增,还有外来移民的净流入,为新西兰的经济发展带来一些新的元素。但是在新冠疫情的影响下,国际学生的断流以及与旅游相关的零售、住宿及饮食服务业随着国际游客的锐减受到极大影响。另一方面,由于短时间内增加的楼房面积与市场需求脱节,造成建筑业行情走低,估计短时间内难以恢复。同时由于疫情对物流和供应带来的负面影响,过去三年新西兰通货膨胀相当严重,对国民生活造成一定程度的影响。 新西兰统计局最新的零售业调查数据显示,去年第四季度的零售业总额为 307 亿纽元,比去年同期下跌 4%,比去年第三季度下降 0.6%。经济学家 Joel Glynmn 说,因为一些家庭的房屋贷款增加,导致他们减少在其他方面的支出。经济学家 Kim Mundy 认为,价格上涨对消费者造成了压力,而且消费模式似乎也在发生转变。 提高最低工资固然对低收入人士有一定的帮助,然而人们担心的是,这项措施同样可能由于生产成本的提高,导致生活用品和服务费用的进一步上涨,抵消了对抗通胀的积极意义。如果提高最低工资的结果是带来新一波的物价上涨,受影响最为严重的将是那些领取养老金的人士和接受政府补助的艰困家庭。因为他们领取的数额固定不变,物价上涨势必影响他们的消费能力和生活质量。 调高最低工资对新西兰的经济以及社会整体将会发生怎样的影响,也许要经过一段时间的验证,但是已经有论者认为,“大家都不敢买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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