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票友在《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風流。》的帖子裡,
http://www.hjclub.info/bbs/viewtopic.php?p=2861500&highlight=#2861500
曾經寫過,中國古代的文人很少有
象西方的尼采那樣,
自己鑽牛角尖能把自己逼瘋的情況出現,
只有一些為避禍而裝瘋的。
票友在這個帖子裡留了個尾巴:
對於人生中的苦悶愁情,
古人是通過什麼途徑解決和發瀉的呢?
票友明確指出有,
卻一直沒有展開談下去。
想一想,票友好像留下了很多坑沒有填。
實在是閒暇時間太少,
要寫的東西實在太多,
一本論語就夠講一輩子都講不完的。
今天被唐好色提起,
就先講一講聖人是怎樣教誨的吧。
孔子說了很多君子應該如何如何端正態度的事情,
但是談到感情的發泄,
最重要是如下一段話:
子曰:小子,何莫學夫詩?
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
邇之事父,遠之事君,
多識於鳥、獸、草、木之名。
只要文人喜歡讀,喜歡寫詩,
則一切的情緒,都不成其為問題,
都可以融入到詩詞之中。
子曰: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
詩經是孔子整理出來的,
對之前流傳下來的詩,
進行了整理,
但是沒有改,只是刪了一些而已。
以什麼標準來刪呢?
就是這“思無邪”三個字。
比如象“他時若遂凌雲志,敢笑黃巢不丈夫!”
這類搞歪門邪道,
要造反作亂的“有邪”的詩,
就不會收錄在詩經里。
詩,可以興。
興就是情感的發揮,
就是興致,
是一切感情的發揮。
人有很多時候,
會想找人傾述。
對於古人來說,
這個時候,就是寫詩最好的時機。
為賦新詞強說仇是寫不出傳世的作品的,
必須要有真感悟,真性情才可以。
老蘆曾為蘇東坡改文章,
據他自己說是改得完美無比,
修正了原文所有的錯誤。
可是老蘆沒有那個際遇和真實的感悟,
只是為了藝術而藝術,
這屬於一種行為藝術,
而不是文學藝術,
所以老蘆改後的文章,
連個水花都敲不起來,
流傳下來的,只能是沒改之前的原文。
詩經的第一首《關雎》,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就是講戀愛男女之間的微妙情感。
人在高興時,
可以通過詩把情感表達出來。
比如李白以為一生抱負終有機會實現時喜悅的心情:
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
詩,可以觀。
這個觀,就是欣賞。
可以欣賞自己寫的詩,
也可以欣賞別人寫的詩。
自己心裡有,卻寫不出來的時候,
就可以從前人的作品中尋找。
詩,可以群。
是指文人之間可以以文會友,
以詩會友,詩可言志,
還能表現出一個人的性格,
就和字如其人一樣,
詩亦如其人的,
可以找到志同道合的朋友。
以詩會友,這是人類歷史上最高雅的活動。
西方所謂的什麼“紳士運動”,
跟詩會相比,連個屁都不是。
只可惜傳統文化滅絕了,
古時最平常不過的以詩會友,
也已徹底絕跡了。
詩,可以怨。
每個人都會有不順心的事情,
如果長期調整不好心態,
或者短命,或者乾脆就瘋了。
人的負面情緒,一定要找個渠道發泄出去才好。
而寫詩,是古代文人發泄情緒最好的方式。
要說寫怨氣,公認寫的最好的是後主李煜。
李煜的絕命詩,可以說是字字血,聲聲淚。
《虞美人》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
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
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因為一句“故國不堪回首”,
宋太宗趙光義殺了李煜。
李煜寧可死,
也要把自己不舍晝夜地心懷故國的愁苦寫出來。
寫詩不僅可以抱怨,
還可以罵人。
剛才提到的大文豪蘇東坡,
在政治上受到重重打擊後,
寫了一首感慨的詩說:
人人都說聰明好,
我被聰明誤一生。
但願生兒愚且蠢,
無災無難到公卿。
古代文人罵人是非常陰損刻薄的。
不習慣古人這種習慣的現代人可能一下子反應不過來。
蘇東坡說生兒最好能既愚且蠢,
這樣才能平平安安做到公卿。
表面上好像是對孩子的期盼,
實際上是把和他同一時代的公卿罵了個遍,
罵他們是由於既愚且蠢,
才做了公卿。
正是由於古代文人可以將自己的情緒,
通過寫詩的方式發泄出來,
所以古代文人極少有發瘋的。
而且這種寫詩的方式,
比西方的方式要強上何止千萬倍。
對於西方人來說,
思想情緒上有了問題,
要麼向神傾述,
要麼向心理醫生傾述。
總之就是向某個特定的神或人去表達,
希望能得到理解,認同和安慰。
而中國傳統的寫舊體詩詞的方式,
面向的是全世界的人,
面向的是後世所有的人。
只要詩寫得好,寫的有真感情,
不僅立時就會造成洛陽紙貴的現象,
還會永遠流傳下去,
千百年後,仍然會不斷的有新的讀者,
會與原作者有共鳴,
會一字不差地引用原作者的詩句,
來表達同樣的感情。
甚至用同樣的字句,
去跟着罵被原作者恨的人。
這也是一種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要說人生遭遇之悲慘,古往今來,
有幾人能慘得過李煜呢?
李煜為什麼沒瘋了呢?
只在於他能把自己的怨氣,
都通過詩發泄出來,
並清楚地知道,
後世的人,會明了他的苦悶,
會欣賞他的才情,會同情他的遭遇。
能寫詩的人,同時也有欣賞詩的能力。
詩一寫出來,自己就知道有沒有可能傳世。
只要詩寫得好,
不僅當時就會引起轟動,
即使千百年以後,
也不斷的會有知音。
這要比求神或找心理醫生的效果強上千百萬倍。
所以會寫詩的古代文人不會想不開把自己逼瘋。
接下來繼續講“邇之事父”,
近一點可以孝順父母。
有藝術修養,侍奉父母,才會有好的心態,
不會有怨氣。
“遠之事君”,
遠大一點可以對國家社會有貢獻。
“多識於鳥、獸、草、木之名。”
這句話可能不太好理解,
孔子那個年代,
和現代社會的區別太大了。
現代社會的各類書籍太多了,
想查什麼都可以方便的找到相關書籍。
有了互聯網後更是谷歌一下就都出來了。
可是在孔子那個年代,
根本沒有任何字典或工具書一類的東西的。
在紙張發明出來之前,
書寫是非常奢侈的事情,
想學習各種雜七雜八的知識,
去讀詩是最好的方法,
包羅萬向(以當時的情況來說)。
所以孔子才有此說。
傳統文化失傳之後,
很少還有能寫舊體詩的文人了,
也不知道寫詩還有這麼多的好處。
所以現代的中國人,
精神病發病率越來越高了。
能讓後世萬代人都能背誦的東西,
只可能是舊體詩詞。
文章寫得再好,
絕大部分人是無法做到倒背如流的,
最多能記住部分佳句和主要情節和中心思想。
三國演義近百萬字,
能讓人背下來的,
不過是抬頭那首“滾滾長江東逝水”的詩而已。
再也沒人能寫可以傳世的詩詞,
實在是中國人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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