柞里子:美術的緣份 (3)
據撒在旅館房間內的旅遊雜誌介紹,水城俄羅斯美術館正在舉辦俄羅斯現實主義畫展。柞某生也晚,學俄語、穿蘇聯花布蔚然成風,甚至中文系的教材都是蘇聯翻譯文學作品的時代,柞某沒多少印象。剛上初中,蘇聯專家就撤走了,莫斯科展覽館也正名曰北京展覽館。記憶之中,在北京從未見過蘇聯或者東歐國家的畫展。也許有一次例外?忘了是63還是64年,中山公園的水榭舉辦過一次萊比錫印刷技術展覽。雖然展覽名曰印刷技術,實則與工業技術關係無多,展品都是美術作品的複印件,說是一次畫展,也未嘗不可。不過,東德雖然在政治上惟蘇聯的馬首是瞻,在美術上卻另有傳統,此外,那次展出的大都是二次世界大戰之前的作品,不唯與蘇聯的畫風無關,與馬列主義也無甚瓜葛。記得展品中有幾幅德國表現主義的複印件。究竟什麼是德國表現主義?嘿嘿!說不好。竊以為頗像德國的足球,無論男足還是女足,都看不出個什麼特別的名堂,可就是能贏。德國表現主義作品看不出什麼門道,卻總能予人以深刻的印象。如果油畫也可以論輸贏,予人深刻印象也應當可以算是能贏吧?
僑居美國之後,同樣與蘇聯的美術作品絕緣,原因依然是政治的,雖然有細節上的不同。這回機會得之於意外,自然是不曾放過。出Walker Art Center,驅車順高速公路35W向南開大約6、7英里,在路西邊有一幢舊式的新房子。稱之為舊式,因與如今美國大都建築風格不同。也許應當稱之為俄式?或者蘇式?不敢肯定。說新,應當是無可爭議,因為那房子是2002年4月方才竣工的。那就是俄羅斯美術館之所在,英語名稱是The Museum of Russian Art,縮寫為TMORA。
踏進展覽館的大門,立即發現所謂俄羅斯現實主義畫展,其實是個炒作。更正確的說法,應當是Geil Korzhev油畫個展。Geil Korzhev的作品屬於俄羅斯現實主義,不假。但以一個人而概括全俄羅斯一個畫派,總有些不妥吧?此外,與其說Geil Korzhev代表俄羅斯現實主義,還不如說代表蘇聯現實主義,因為展出的主要作品統統黨氣十足,令柞里子以為又回到了老毛時代的北京。北京?不錯。從Geil Korzhev的作品中可以很清晰地看到當年中國油畫受蘇聯現實主義影響之深。其實,影響所及,還遠不止於當年。就是80年代培養出來的中國油畫家,其用色、筆法、構圖,甚至作畫的用意,也依然同Geil Korzhev如出一轍。Geil Korzhev幾乎在每張作品之下都用文字寫出作畫的目的,唯恐觀眾以為他在無的放矢或者無病呻吟。好些國內美院畢業的學生,也表現出同樣的使命感,與中國傳統文人書畫意在消遣的境界格格不入,甚至是背道而馳。
Geil Korzhev的油畫雖然蘊含深厚的政治用意,同時卻也散發強烈的宗教氣息。政不離教,教不離政?從Walker Art Center的貨箱、破車,到TMORA的政治·宗教油畫,距離不過5、6英里,時間不過30分鐘,看到的卻顯然不止是美國與蘇聯在美術領域之別,而且也是個人主義的散漫與集權主義的功利之異。
還是那份旅遊雜誌,說MN州立大學的美術館在舉辦“記錄中國”(Documenting China)的影展。於是,從TMORA出來之後,就再順着35W向北折回河濱。先南再北,好像是走冤枉路。其實不然,因為是回旅館的路。MN州立大學環境不錯,尤其是靠河邊一帶,風景如畫。貪圖看景,竟然忘了數天前正在這35號公路上發生跨河大橋倒塌事故。先前去過的三個美術館,遊客都不多,州立大學的美術館就更加冷清了。冷清到什麼程度?在柞里子的參觀過程中,面積相當寬敞的展廳一共只有三個人:一個遊客,一個門口坐檯,一個時不時探頭看看遊客是否在從事破壞活動的保安。
影展的作品來自七個攝影師,除一人外,六人的作品都是黑白的。彩色作品卻懸掛在最顯眼的位置,全是河南輝縣的農民照,背景一概都是堂屋。攝於1993年,而人物對着鏡頭的神態卻讓人感覺是30年代的上海。城鄉之差,以至於此!另一人的作品攝於1978-79,也全是農村的題材,名稱就叫“村落”。不言而喻,圖象上情景相當淒涼。第三位的作品題曰“農村包圍城市”,攝於1992年,突出顯示住宅的短缺。第四位的作品以洛陽街道為主題,題曰:“洛陽的新居”,攝於90年代。房屋顯得頗為破舊,與“新”字不怎麼吻合,讓人懷疑英文題目中的“new”,是否出於翻譯的錯誤。然後看到的是“工業的悲哀”,攝於1998年,集中表現重工業工人的艱辛。第六位的作品,名叫“上海居民”,攝於1992-1995,意思好像是要表現上海本地居民相對於外來移民的沒落。攝影師是上海人,這意思大約是出自內心的彷徨與吶喊?最後一位的作品也以上海為目標,題曰:“上海速寫”,是展覽會上最新近的作品,攝於5年前,浦東正在打造中,新舊建築參半,大抵是要記錄上海的變遷。
總的印象,是不夠與時俱進。當然,每個人都有選擇表現什麼的自由,不能說作者的選擇有什麼不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