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章 情变
细心地喜欢揣透别人隐私的姑娘,立即发现了新大陆——欢乐仙子丁莲瘪了。干活走道懒懒地,说话也有气无力,连脑后的两根“麻雀”亦无精打采——全无往日的欢畅。
姑娘们甚至从她厚厚的眼镜后窥破她眼睛的红肿和凄迷。
姑娘们象受了感染,又似一盘失去磁头的舞曲,收敛了往日的放踪,各自打着凄凉的腹稿。
丁莲的容忍终于膨胀到了极限。当壁上的挂钟敲响九点时,她突然放下清洗的小菜,一把扯下腰间的围裙拔腿就奔,园园厚厚的眼镜后折出两团火焰。
“干什么?你去找死!”介椿一把带住。
“放开!我去找那个狼心狗肺的。”丁莲用力挣脱,冲出。那场面大有视死如归义无返顾之慨;惊得姑娘们倒抽了一口凉气——看似文弱纤细的丁莲竟也有如此泼辣的刚性。
餐厅里几位食客只略略抬了抬头,又去吞咽那平淡无味的大馍。
姑娘们炸了,而最有资格发表见解的要算介椿,因为她和丁莲同室。
“苟精真要涮了她?”
“唉…她已有了身孕。”介椿不无遗憾。
“身孕?”谢玲叫了,惶恐得像是她自己。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不是,才不到三个月吗?”又一个姑娘问。
“给你一天处处看!”介椿抖起两声冷笑。
姑娘们寂然。也许她们在想,要是自己也难免。
“喂,林妹。我们看看去,丁莲可能要吃亏。”介椿从里间出来在林芳面前站住。
“这……”林芳看看几个正在难吞虎咽的顾客,好为难。
“汪琼!”介椿招招手。
伙房里走出一个娇小身形齐耳学生发的姑娘,一张近乎洋娃娃般的脸上透出鲜嫩。
“你来顶一下林妹。林妹,我们走。”介椿催促道。
伙房里传来一阵哼哼。林芳凭直觉知道那是谁发出的,好像是叫什么……对,王箐姑娘。几日来,林芳对她很是欣赏。
一张大大“忠”字脸,配上宽宽的肩胸;马尾发似乎比介椿的要短,额前亦是曲曲的刘海。一件半袖兰底起银灰色兰花图案的小褂下一根白色塑料蝴蝶腰带扎着一件宽宽松松呈圆锥状黑色折裙。
林芳欣赏她,是因为她的气质很有点自己的味儿,只是自己不习惯于过分暴露内心世界。二来,林芳觉得她和自己的一个表姐极为相似——当然,是指外貌。
汪琼小心翼翼地坐上那把木椅,惶恐得象要折了自己的阳寿。
“走吧。”介椿率先出了门。
林芳似乎总有点不放心,但还是迈开步追上介椿。
“在哪?”她担心路远。其实,看一个泼妇或者蛮夫都没有任何意思。
“不远。哦,记得第二糖业烟酒商场?”
“嗯。”
“就那。是个营业员。不过,是个不合格的。”介椿给林芳作了个简单的介绍。
“不合格?”林芳不知她指他哪一方面。
“工作、生活、人品…都不合格。老头子是商场原经理……”
林芳还是没有明白。
“那,”她试探地问,“丁莲怎么相上他?又干吗老缠着人家?”
“伙计!”介椿回头相了林芳一眼,“你没到那地步你不清楚…有人说,女人是弱者,那是真理。本来你或许能成为一个强者,只因为你是女的。是的,只是女人。你就注定是个弱者。”介椿的嗓子有点嘶哑,“丁莲自己也并不完美。当然,我们都不完美,包括你。环境、条件、人为和我们自身。是的,我都知道,可…别说了,以后注意点。生活中到处都是陷阱,对于女孩。特别是漂亮的女孩。哦,到了。”
介椿又显得那样利落,带着林芳穿过底楼,缘上楼梯。
乱哄哄的。里面瀑出女人长长嘶竭的叫骂,男人粗宽嗓门的喝斥。
一堆人正围在二楼里角的一个柜台前——难怪林芳来过两次均未发现丁莲那位,这柜台也够偏僻的了——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臭婊子,不知廉耻的东西!若再在这闹事,看我揍你!”
“龟孙子,绝八代。你把老娘玩了就想甩。老娘今天让别人评评理,当初龟孙子似讨好老娘,等把老娘肚子弄大了,想甩?老娘告你!”
俩人扎进人丛,丁莲正手足狂舞,唾液四溅。
那言语,那姿态……
林芳似突然吞食了一只苍蝇,直倒胃口。她扯了扯介椿的衣服,想回去。
“告我?别说玩玩你这样的贱女人…你们大家看看,这种女人倘若她贴几千给诸位,你们谁敢要!”苟精满是鄙夷,象在帮别人评论一件极其肮脏的事。
围观者大笑不止。
林芳的胸腔里有着一股激流在涌荡,她竟站住了——女人,你是太贱!
“好啊。流氓。色棍。老娘今天也不活了……”丁莲猛地一头撞向苟精。
苟精干这事算有经验。一伸手敌住丁莲的麻雀辫,“啪啪!”一抬手便是两个耳光,将那副园园厚厚的眼镜都扇歪了。
“臭婊子,再撒野看我怎么收拾你!滚出去,再找一条公狗。”苟精一脚将丁莲踹开。
丁莲跌在地上,哭天喊地。
林芳轻哼——你应该站起来,挺起腰,向他冷冷地说声再见。这种男人——唉,这种女人……
介椿却火了,挤进圈内,右手一扬。
“啪!”脆脆的耳光将全楼都震静了,连丁莲的哭声都被震断。
苟精正待发作,一抬头…他摸摸热热的脸颊,“嗳,椿姐。”脸上竟堆着笑。
这倒是林芳和旁观者所未想到的。
“给我扶起来!”
好个威严的女人!林芳暗叹。
“椿姐,这……”
“是不是还有半边脸?”介椿笑得有点狰狞。
“起来!”苟精又变成一副狗脸,用脚踢踢坐地的丁莲。
“扶起来!”介椿的语气冷峻得使人发颤。
“……”苟精乖乖矮下身。
“别打他!”丁莲一骨碌爬起,用手模摸男人的左颊,“痛吗?”脸上泪珠尤存。
围者唏嘘不已。
林芳垂下两道冷眉,用上唇紧紧咬住下唇。
“滚开!”男子确乎受了玷污。
丁莲又惶惶然,可怜兮兮地望着介椿。
“你们还看什么?”介椿愤然道,“拿一个受欺凌的弱女子取乐你们不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姊妹吗?”
惭愧的,开心的,惊奇的…渐渐地围观者全都懒懒地散了。
“椿姐……”丁莲象个孤苦无依的孩子回到了母亲身边。
“椿姐……”苟精谦谦地赔着笑。
“我劝你做事要三思。不然,到了那一天可别怪我介某对你不客气!”介椿正色道。
“椿姐。”男子低喏,眼睛却瞪了丁莲一下。
“椿姐……”丁莲欲言又止。
“什么事?”象是在照顾自己的小妹妹,介椿满是爱怜。
“你…要他答应……娶我。”
“唉,傻妹妹。”介椿叹了口气,“我们回去吧。” |